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邵王妃·殘妃 | 上頁 下頁
四〇


  她吸吸鼻子:「不瞞大嬸,我家跟這家藥堂的主人曾是故人,不料十年前這裡陡生變故……小時候我來過這裡,沒想到這裡的擺設一點也沒改變,所以有太多疑問了。」

  婦人將淚西請到座上,倒上一杯熱茶。

  「原來你是這藥堂主人的故人之女。」

  「大嬸難道不認識這藥堂的主人嗎?」淚西更加疑惑,她的記憶裡,自己家似乎並沒有什麼親戚。

  「是啊,並不認識。只記得十年前的一天,我家相公突然跟我說,以後要搬來這裡住,原來是有位姓聞的大人,雇傭我們夫妻來給人看房子。後來才知道這房子的主人……已經發生了意外不在了。」

  聞大叔?

  原來他帶自己入宮以後,還特意請人來料理自己的家。淚西忍住內心的激動,眸光在燈下閃爍。

  「謝謝大嬸。」

  那婦人怎知淚西的心思,嘆息一聲:「謝什麼。那時候我跟相公很窮,正好有了這房子可以給我們遮風檔雨呢,何況那位聞大人還給我們開了工錢,只是我家相公他……福淺命薄,唉!」

  「你相公他……?」淚西從她的神色隱隱猜到了幾分。

  婦人搖頭,眼中突然湧出淚水,立刻以袖口擦拭了起來。

  淚西注視著她,心思不禁回到夕陽下那抹高大的背影之上,她朝碎花步簾子背後看了一眼,問:「請問一下大嬸,半個時辰前,我從這裡路過,見一年輕男子從藥堂走出,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婦人抬起了臉,想了一下:「哦,你說那個啊,只是個路過藉口水喝的小夥子。」

  路過?

  少淩哥哥只是路過嗎?還是他真的來找自己,所以特意到這草堂?

  袖口間的手指悄悄地交織了起來,她咬了咬唇,有著隱隱的期待和雀躍。

  如果那人真是少淩哥哥,他一定還沒有忘記自己,否則又怎會來到這藥堂?

  心,暖暖的,如被柔和的春露滋潤著。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還能被人記得,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

  「大嬸,那年輕男子有說什麼嗎?」

  「姑娘,莫非你認識那小夥子?」婦人好奇地盯著淚西的臉,見她的臉色在燭光下逐漸變紅,似乎明白了什麼,「敢情你們是一對……?」

  「不是不是!大嬸誤會了……」淚西連忙擺手。

  「看你這樣子,我倒想起來了,那小夥子一到這屋中神色也是怪異,問我這藥堂裡住的人家現在哪去了?我如實告訴了他,原來你們認識啊。」

  婦人很堅信自己的猜測,淚西不好意思再否認什麼,眼前浮現出當年與少淩哥哥分別時的情景,一抹苦澀夾雜著幸福的微笑緩緩浮起。

  ……

  夜,越來越深。

  淚西獨自坐在後院,月色朦朧。

  風,有點涼,吹上她白皙的臉頰,肌膚都是涼的。

  這棵大樹已經十幾年了,她從小就喜歡坐在這棵樹下,樹下也有著她跟少淩哥哥相處的情景。

  記憶其實有點模糊,溫馨快樂的感覺卻依然清晰。

  或許,她跟少淩哥哥真有緣分。

  如果少淩哥哥還在豐澤鎮,那麼明天,她就出去找他。

  悄悄閉了閉眼,她在心中暗暗祈禱——爹爹,娘……這是你們在天上保佑著淚西嗎?

  但願我早點再見到少淩哥哥,他應該還記得我的,對不對?

  我相信他!

  小刀,被她包袱裡拿了出來,輕輕地愛fu著雕刻著精緻花紋的刀身。

  眸中閃過思念的光芒。

  輕輕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婦人手中提著一盞燈籠,看到靜坐在大樹下的淚西,甚為詫異。

  「姑娘怎麼一人坐在這裡?天色很暗,夜風又涼,姑娘別生病了才好。」

  見她如此關心,淚西覺得自己的小手都要溫暖起來。

  她站起身,隨婦人一同回到屋裡。

  「大嬸也一人住在這裡,不覺得孤單嗎?」她微笑著,回到自己故居的感覺真好,這個房間還是自己的房間,只是讓人對爹娘的思念更濃。

  婦人道:「我相公剛剛病逝時,真是覺得孤獨難熬,真想隨他去了……後來想到曾經答應過聞大人要一直照料這屋子,做人又怎能食言。只是聞大人近幾年再也沒來過豐澤鎮,大概是太忙了吧。」

  想到和藹慈祥的聞大叔,淚西黑亮的晶瞳裡透出水光。其實應該感謝老天爺,雖然自己長相平凡還是個天生的跛足,但是,她的生命中真的遇到過很多好人。

  聞大叔雖然沒有幫自己查出殺害爹娘的兇手,但這麼多年來一直默默地讓人照料藥堂,今日知道,實在無法不感動於心。

  近年來,在宮中也鮮少見到他,主要是由於政務需要,楚弈將其調到了另一地方為官……

  若是他日再見聞大叔,她一定得好好感謝。

  ……

  淚西收拾好包袱,跟婦人說好可能會在這叨擾一段日子。

  婦人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二人無事,燭下相談起來。

  原來她姓郭,相公也算是讀書之人,只是開不了學堂,日子窮迫得很。

  當郭大嬸聊到在豐澤鎮的生活時,突然神色變得激動。

  「都怪那昏君無能!」郭大嬸竟然罵了起來,「這兩年天災不斷,夏天洪水冬天冰凍,豐澤鎮這一帶的百姓都快窮死餓死了,那昏君竟然不聞不問。我家相公就是前年一病不起,去年冬天……」

  說著說著,郭大嬸想到了傷心處,咒駡轉變為嗚嗚的哭聲。

  淚西驚駭不已,那「昏君」指的可是王宮中那個雍容華貴的楚弈嗎?

  這是她第一次出宮到民間,也是她第一次聽聞有人敢直罵君王。

  「大嬸,豐澤鎮的百姓……遭受天災,都沒有人向朝廷上報嗎?大王若是知道,定會想辦法救濟的。」畢竟是身為國妃,自小在王宮裡接受「憂國憂民」的思想,一聽到百姓生活疾苦,淚西忍不住關切起來。

  郭大嬸以袖抹抹眼淚,忿忿道:「姑娘還年輕,我也不怕姑娘說我。那朝廷除了聞大人,恐怕沒有幾個好官。豐澤鎮距離落京不過三日路程,每次遭遇災害之時,朝廷卻遲遲派官員下來調訪民情,下面民不聊生,那昏君卻只顧自己享樂……」

  她後面的話越說越激動,淚西無言以對。

  十來年,過慣了宮中的錦衣玉食的生活,她雖不在乎這些,但絕對未曾想過,在距落京不過數百里的故鄉,人們竟然過著如此貧窮的生活。

  楚弈身為一國之君,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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