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那海蘭珠 | 上頁 下頁 |
一六六 |
|
我一隻手輕輕搭在葉布舒的肩上,憂憂地望著他問:「葉布舒,你知道為什麼我今天是站在你的面前而非他人嗎?」 葉布舒茫然地搖著頭。 「因為我始終記得四年前有個孩子曾經對我說過,若是真的有一天要他在母親與天下之間選一個,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母親。正是你那份肯為了親情放下權欲的堅定驅使我此刻站在你面前,對你坦誠。今天我不會逼迫你做任何事情,即使你不答應,我也相信咱們不會為難彼此,對吧?」我瞭解他,此事的衝擊對他而言太大。給他些時間思考吧,他會給我一個答案的。 葉布舒還想說些什麼,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站在原地,看著我一步步走遠了。 我心中明白,皇宮的大門對於八子而言就像是禁錮之門,而若要打開這命運之門兩把鑰匙足矣。其中一把自是握在葉布舒手裡,而另一把則在豪格手中。 豪格的鑰匙並不難拿,因為八子的消失對他而言是掃除了他衝擊皇位最大的威脅,畢竟他目前並不知道未來還有一個福臨的存在。豪格從沒有一天放下過對皇位的追逐,這是他的終極目標,也是他的弱點。只要抓住他的這一點,令他按照我的意願行事並不難。 但是葉布舒並不同,他幾乎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必須去欺騙他皇阿瑪,做下驚世駭俗的舉動。他是個凡事都一板一眼的人,沒有太大的野心,但卻有滿人征戰天下的壯志。這也是我最不忍心的,畢竟要丟給他的包袱太大,也許就是一輩子的負擔。 大年初五,哲哲在清甯宮大宴蒿齊忒部貝勒托尼洛以及他的女兒瑪舞丹——葉布舒未來的新娘。我因為胃痛了一天一夜,根本爬不起床,不得不缺席。 賜婚詔書下達後,瑪舞丹曾經特意入宮請過安,那次葉布舒故意缺席,因此這次的宴席將是葉布舒第一次面見瑪舞丹。真的很想知道葉布舒會不會滿意我為他挑的新娘,可惜看不到他當時的表情了。 我一直雙臂橫擋在抽疼的胃部,全身捲縮臥在床榻之上。 糟糕!又想吐了,可是素瑪帶八子去餵奶了,而媛繭又去藥房取藥了。我努力探身床榻外伸出手臂想夠不遠處的痰盂兒,可是怎麼就是差一些。 折騰來去,終於還是一口沒有忍住噴射而出。數條鮮紅的抛物線墜落在地上形成一條淒慘的折線圖。 我耷拉著腦袋吊在床沿,粗口正喘著氣,一雙黑色的男靴卻出現在視線裡。 下一刻,未等我反應,來人的雙膝已經重重地撞向地面。我抬頭只見葉布舒含淚的雙眼,不自禁抽動的面部。 「我曾經對自己說過,即使不能再喊您一聲『額娘』,可我依然會像保護自己的額娘一樣守護您。原以為八弟出生,又將被封為太子,您應該是後宮呼風喚雨之人。誰知您卻如今一般——」葉布舒是第一次見我如此光景,居然傷痛自責地哭了起來。 我卻欣慰地笑了,畢竟從未看錯他,從未愛錯他。他就是葉布舒,在這個世間第一個喊我『額娘』的人。 「先扶我坐起來。」我向沉陷悲傷情緒中的他求助。 葉布舒這才晃神,大步躍前,扶我坐回床上,又忙亂地抓起床邊的手帕為我擦著嘴角殘留的血絲。 我抓住他冰冷的手,拂去他眉頭凝聚的愁雲,「你別難過,我已經接受現實了,在這宮裡樹大者必然招風,自己之前的錯誤註定了今天的結局。我誰都不怨,只怪自己做不到放下堅持,只求自保。可是現在我的錯誤已經鑄成,我可以自己承擔後果,卻不能拉著八子陪我一起去,他才冒出滿口第四顆牙,我怎麼捨得留給他一條不歸的黃泉之路。」 葉布舒流著眼淚點頭,反過來抓緊我的雙手,承諾道:「是自己之前太怕事,即沒考慮過您真正的處境,也沒想過八弟的危境。如果您真有什麼意外,怕是八弟也必然留不久了。既然是您的決定,為了八弟的性命,要葉布舒怎麼做,我絕不再皺下眉頭。」 我真心的看著他笑了,這一刻我一點兒也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疼痛,只覺得眼前之人給予了我此生最大的幸運,畢竟要他做如此決定是件難於登天的事情。他這一句承諾也許註定將來要為我和八子放棄許多許多。 「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孩子,我都捨不得。如果不是必不得已,我決不欲牽扯你其中。」其實我並不是沒有掙扎過,此事牽扯過大,我能信任的人又太少,怎樣也會連累到葉布舒。八子消失,葉布舒首當其衝便會被皇太極懷疑。既然如此,還不如乾脆將錯就錯,這樣才能保葉布舒一命。 「葉布舒不怕,既然答應了您,就算用我的命交換八弟一命我都願意。」他這並不是誇下豪言壯語,而是直述他心中的話。 我搖著頭,對他說:「我們不能這麼做交換,讓他生並不意味著要你死。你們都得活著,尤其是你,你不僅僅要照顧你額娘,從今往後還要背起一個家的責任,別忘記你就要大婚了。」 提到婚事,葉布舒突然變得不自然了起來,不說話了。 「今日見到瑪舞丹了?覺得可還好?」我咬牙忍著痛,小心試探地問。 「嗯。」葉布舒臉憋得越來越紅。 我見他的表現,心中也大致有數了。只要他中意,我就能少愧疚他一分。 「接下來要我怎麼做?」葉布舒迅速轉變了話題。 「你明天帶我去趟圍場,其他的就不要管了,只要安心做你的新郎官就好了。」我下一個要收攏的就是豪格,可是他隨著皇太極出征的大軍開赴了圍場,短期內怕是不會回京。 「您要去圍場?」葉布舒睜大雙眼。「可是您的身體如何還能受顛簸?」 「不能也得能,我時間不多了。」 「我不能代勞?」 「不能。」我不會讓葉布舒牽扯太多,否則他的命就懸了。 葉布舒還想勸,已經聽到了輕碎的腳步聲,媛繭捧著藥碗在門口稟道:「主子,該時辰喝藥了。」 我長長吐出一口氣,終於能喝下藥,少痛一會兒了。每天都像在掌握著規律與病患戰鬥。 葉布舒見我實在沒有氣力了,便退了出去。而我也該想想明日要如何拿另一把鎖匙。 連續陰了數日的天氣,終於在初六清晨下起了綿綿細雨。 我在素瑪憂愁的眼神下,換了侍衛服帶著邡步邁進了葉布舒停在宮門口的馬車。 一路在雨中奔馳,我的雙手始終護在胃上,顛簸果真帶來了極度的不適。早上剛喝下的止疼藥,不出半個時辰就開始隱隱發作了。 到達圍場外界,我將一塊陌生侍衛牌子別在腰上,留下葉布舒,只帶著邡步進了去。 儘管葉布舒千萬不放心,但是我卻不能讓他深陷其中,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畢竟豪格狠心昭著,所以最好讓他們彼此誰都不知是誰,以免日後親兄弟變成眼中釘,肉中刺。 我進入帳營的時候,正是午膳時間,邡步躲得離我很遠。 細雨輕灑中,八旗各色不同的旗幟飄得很顯眼,一眼便知豪格的營帳在何處。我走到帳口便被正藍旗兵攔了下來。 「我是宮中出來辦差送份書函于王爺。」我正準備送上腰牌,不想帳簾卻突然挑開了。一個侍衛恭敬地站在帳口打著簾子,豪格一臉嚴肅,沒表情地走了出來。 「王爺,宮中來人給您送上了書函。」旁邊的侍衛通報。 豪格望到我的一刻,整個人完全怔住了,原本沒表情的臉,瞬間風雲變幻多次。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