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那海蘭珠 | 上頁 下頁
一三〇


  我被他拖拽上馬,奔馳到南汗山城頂。

  李溰將我一把推到城牆上,逼我往山下看。黑夜的映襯之下,山底層層營火成圈排遠,像是條條盤踞的火龍,極其壯觀。

  我知道這是圍城的八旗軍營散發出的火光。看來皇太極非但沒有退兵,反而增派了兵力。如此一來,李溰的精心算計反而成了自投羅網,加速滅亡了。

  「看到這『景致』,你還那麼信任他嗎?他根本不關心你的生死,皇太極在乎的只有攻城略地。」李溰貼在我耳邊殘酷地說。

  我別開頭,保持距離對視著他道:「放棄吧,如果不想造成更多無辜百姓的死傷就——」

  「不可能!」李溰憤恨地打斷我的話。

  「你難道把個人的勝敗看得比朝鮮黎民百姓的生死更重嗎?」李溰看上去根本無計可施了,殊死反抗支撐,在我眼中都只不過是意氣用事。

  「這是喪權辱國,今日若退降,明日便再無李氏朝鮮了。」李溰痛苦地注視著我嘶吼。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人類上下五千年,戰爭一直伴隨著歷史的車輪前行。流血犧牲中,不變得僅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統治者眼中最先看到的永遠都是自己的利益,而非百姓生死。

  李溰與我一樣注視著遠方山下片片火光,無話可說。

  「我該怎麼處置你呢?」李溰低喃的聲音最終打破了沉寂。

  我知道他並不是在徵詢我的意見,只是自己在苦惱地自言自語,所以根本不需要我回答他什麼。

  李溰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將我帶入懷中。

  「別反抗,別開口,我自己也不懂為什麼,就讓我這麼抱你一次。也許以後再也沒有你的存在了。海蘭珠——」李溰困惑地聲音傳入耳中。

  我根本沒有反抗的意識,我一直感覺好辛苦。李溰的影子總是會莫名其妙地與袁逢重合,有時對著他,我就會不自覺地感覺歉疚,似乎自己虧欠了他許多。

  李溰那晚的話似乎已經宣判了我的死刑,他說過既然我知道他的身份,斷然不會放過我。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當李溰的隨從擺到我面前一碗熱騰騰的湯藥時,我的心都冷了。

  我的雙手抓緊腹部的衣服,我不想帶著寶寶這麼死去,也不想連皇太極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我很清楚,時局已經由不得我了。面前站立的兩個魁梧男人根本不會給我任何逃脫死亡的機會。

  不過,能拖得拖,多活一分就多一分希望。我想也不想得出手打翻藥碗。

  沒想到第二碗湯藥這麼快就送來了,這次他們說什麼也不肯讓我碰藥碗了。眼睜睜地看著藥碗送到嘴邊,我左右歪頭掙扎,卻被一隻手粗魯地固定住。

  我急得眼淚已經流下了,心中萬千不甘。

  「그만해요(住手)!」一個熟悉的女聲響徹傳來。

  李靜炫身影閃到我面前,快速打掉了我面前的藥碗。

  我抑制不住突然失聲哭了出來,剛才真得以為自己死定了。

  李靜炫冷眼看著我說:「聖上要見你,跟我走吧。」

  我不敢遲疑地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來跟著她即將走出去,卻被李溰的手下攔住。

  我緊張地望向李靜炫。

  她左右手開工,一人賞了一巴掌。生氣地用韓語斥責了二人,扔下狠話後,拉起我便快速離開了。

  坐入馬車後,我儘量平復了情緒,真誠地對李靜炫說:「謝謝你救了我。」

  「別臭美了,我根本不是救你,而是救世子哥哥。你以為他真捨得殺你?那根本不是毒藥,只不過是蒙汗藥,他想冒險把你送去全州藏起來。我才不會給你留在他身邊的機會呢!」李靜炫憤恨地盯著我說。

  「不管怎麼說,還是很感謝你!」這句話我說得的確發自肺腑。

  她卻懶得理我別過頭去。

  李靜炫帶我進入城守府邸後,離去前扔下一句:「在這裡等著傳喚吧。」

  當我接受傳喚邁入正廳之後,李溰複雜的目光貫穿而來。

  「你就是宸妃海蘭珠?」開口問話的是一個年紀約五十歲,面色威儀,端坐主位的朝鮮王者。

  我點頭行禮應『是』。我猜測此人便是朝鮮皇帝李倧。

  李倧微微地笑著點頭賜座。

  「兩國交戰,不應牽扯家眷。很不幸宸妃遭惡人虜劫,作惡之人必會遭到嚴懲。不知宸妃可認得主持虜劫你的人?」李倧嚴肅地注視著我問。

  我目不斜視,認真地搖了搖頭答道:「那人一直蒙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不能辨認真凶。」

  「原來如此啊!既然這樣宸妃就先在城中短暫歇息數日,朝鮮與大清雙方已在進行和談交涉,等有了結果便會安排宸妃回去。」李倧別有用意地安排著。

  看來他一方面想試探我是否會說出李溰綁架我的真相,一方面又想利用我牽制與皇太極的和談。

  「海蘭珠謝過救命之恩。」我除了服從李倧的安排,也別無他法。

  我一直都沒有勇氣再多看李溰一眼,尤其是在聽了李靜炫一番話之後,根本無法面對與他之間混亂的情感羈絆。

  數日過後,朝鮮方面派出的和談使節似乎過於急於求成,反而被皇太極占盡了先機,朝鮮方依舊難於接受出讓國權,雙方談判進入僵持不下的局面。

  我在南汗城中,每天看夠了饑餓中掙扎的士兵,百姓。很多士兵已經開始殺戰馬充饑了。

  南汗山城下的清軍越圍越密集,白天望去,黑麻麻的一片營帳,看得都令人有驚心動魄的感覺。

  「宸妃,聖上有請。」一個隨衛通傳道。

  我被引領著走進一間書房,李倧立在窗邊望向遠方。此刻他的背影極其蕭索落寞。

  我咳嗽一聲以引起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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