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那海蘭珠 | 上頁 下頁 |
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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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使此言差已,朝鮮本就是依賴於大清的保護才免受大明朝的擄掠。若是沒有大清,朝鮮早已成為喪權國了。朝鮮歸順大清,奉我大清皇上為天尊聖上自是天公地道。」嶽托冷酷地出聲說道。 「朝鮮使節今日離經叛道之行為,簡直是無視與我大清的尊嚴。孰不可忍!懇請皇阿瑪恩准,兒臣願帶兵出征踏平叛國。」豪格也站出列,言辭激烈地跪地請命。 「你們——你們簡直——」李廓氣到哽咽,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我歪頭看了皇太極一眼,他面色上始終無任何波瀾情緒;他注視著李廓沉聲道:「朝鮮使臣的確是給朕帶來份不小的禮物啊!朕要說的話,諸位親王都已表明了。如何抉擇,李大使最好謹慎思考。」皇太極的話中充滿了威脅。 李廓連眼睛都被氣紅了,怒髮衝冠,額頭上還覆蓋著一層汗珠,卻說不出話來。 大殿上史無前例的一片安靜,顯得殿外的落雨聲格外清晰。 每個人都注視著處在生死邊緣的兩個朝鮮使臣。跪了,朝鮮就變為附屬國了。不跪,朝鮮馬上就會被捲入戰爭之中。這恐怕是人生最難做的選擇題了吧。 而那個出題人——皇太極,此刻卻是一派悠閒地看著面前的兩人痛苦地掙扎。畢竟不論他們怎麼選,贏得那個總是他。 「『士可殺,不可辱』。朝鮮——」一直沒有說過話的羅德憲突然開口說話,但是他的話卻被突然介入的聲音打斷了。 「等一下!」韓燁傑站在大殿門口,高聲喊道。 門口的兩個禁軍手持長棍,打了個交叉,把韓燁傑卡在殿外。 韓燁傑冰冷地注視著坐在高位上的皇太極。 薩哈琳在看到韓燁傑的一瞬間,眼神中透出的痛苦簡直侵蝕人的心扉。 「讓他進來。」皇太極的聲音裡透著一種肅殺之氣。 韓燁傑一步步沉重的走到李廓的身旁,無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咬牙瞬間,低首「撲通」跪到地下說:「吾皇萬歲萬萬歲!」 李廓驚訝地睜大雙眼,伸出手指著韓燁傑聲音發顫地說:「燁傑,你——你怎麼能這麼——,你給我起來!」 韓燁傑抬起頭苦澀地對著李廓小聲說了幾句韓語,李廓聽完後震驚地倒退數步,幾乎撞到大政殿門上。 大部分的朝臣與使節聽不懂朝鮮語,都是面面相覷。 我聽得不是很清楚,好像大體上韓燁傑是告訴李廓說:他的父親韓相博已經把什麼海域佈防圖獻給了皇太極。大清隨時可以攻進朝鮮,現在只有臣服,否則必是一敗塗地,生靈塗炭。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了韓燁傑的臉上,羅德憲氣憤異常地站在韓燁傑面前。 薩哈琳雙手攥成了拳頭,雙眼像冰山一樣透著寒冷地注視著羅德憲。李廓依舊處於一連串的震驚中,回不過神來。 「朝鮮沒有你這種貪生怕死的臣民。你不配做朝鮮人!你居然為大清皇帝下跪,韓燁傑你這個沒骨氣的小人!簡直侮辱我們朝鮮國的尊嚴。他不是大使,不配代表朝鮮。羅德憲與李廓才是朝鮮使臣。我們寧死不跪!朝鮮決不臣服於大清!」羅德憲慷慨激昂地對著全大殿的人高聲說道。 李廓更加面如死灰了。形勢飛轉急下,就算李廓現在想暫時臣服,做緩兵之計,羅德憲也已經斷了這條後路了。朝鮮與大清的戰爭恐怕避無可避了。 韓燁傑突然冷笑了起來,那笑聲映襯得整個大政殿都泛著一股寒氣。他恍惚地從地上站起來,差點跌倒。薩哈琳想上前扶他,卻被他像躲避毒蛇蠍一樣地逃掉。 韓燁傑摘掉頭上戴的大笠帽,露出了一張絕世悲情的面孔。此刻的他是眼中無淚,心中淌血。 他走到李廓面前跪下說:「老將軍保重了。」 李廓面露心痛,絕望地看著韓燁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韓燁傑複又站起身,注視著羅德憲質問地說:「如果說我的父親是因為自己唯一的兒子而被逼無奈,那麼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麼?」 羅德憲滿臉通紅,緊張地斥責道:「韓燁傑,你胡言亂語什麼!你這個禍國殃民的罪人!」 「哈哈哈哈——」又是一聲震撼人心的狂笑,韓燁傑輕輕拔下束髮的發簪,滿頭長髮瞬間落下,散成飛瀉的瀑布。 「你說得不錯,韓燁傑的確是禍國殃民的罪人。韓燁傑自會認罪,今日唯有一死以謝天下。」話尾剛落,韓燁傑手中的發簪已經刺向了自己的心窩。 「不!——」薩哈琳痛不欲生地叫了出來,撲身接住了韓燁傑下落墜地的身體。 我條件反射地伸手捂住雙眼,淚水不期而遇地沿著眼眶溢出。這是我親眼目睹最慘烈的人間悲劇。 皇太極伸出有力的手臂,攬我入懷。他將我的腦袋藏在肩下,不欲讓我再多看一眼。 「將朝鮮使臣押下,收監。濟爾哈郎,命你厚葬韓大使之子韓燁傑。嶽托,豪格將薩哈琳送回親王府,若有任何閃失唯你們是問。」皇太極沉穩乾脆地作著處理,這個亂攤子總是要他來收拾的。 「轍!」整齊地應旨聲。 「今日就到這裡吧。未接見的使節,明日辰時大清門外侯旨。都退了吧。」皇太極迅速拉我起身,退出了那觸目驚心的死亡現場。 我真的是一秒鐘也不願意多待。世間又多了一個為政治犧牲的亡魂! 走進大政殿后面的休息室,皇太極一把緊緊地拉我入懷。 我腦袋中依舊重複播放著韓燁傑死前的一刻,不知該怎麼刪除全部的影像。我緊張地抱著他。 「是不是嚇到你了?」他自責地問。 我搖了搖頭,眼眶中裝滿了液體,怕一說話淚水就會掉下來。 他抱得更緊了,好像深怕失去我一樣。他深歎一口氣,低喃著說:「不要像以前那樣怕我好嗎?我也不欲事情演變成如此地步。」 『我』?他在我面前說『我』,而不是『朕』。 我試圖離開些他的懷抱,他卻不肯放手。我重重吐出一口氣,說:「我明白你身不由己。至少與韓燁傑相比,你的朝臣還不必面對這種殘酷。」 這個時代不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優勝劣汰之中卻也有種種難為情! 一場帝王狂風就此吹散了韓燁傑悲慘的宿命。亡者亡已,恐怕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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