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那海蘭珠 | 上頁 下頁
七一


  我直起身笑了笑,從容地走過去坐了主位。吩咐素瑪看茶,然後對代善說道:「國汗要海蘭珠代為感謝大貝勒王的探視之情,只是國汗身體依舊虛弱不適,因此未能下榻親自面見大貝勒王,禮數不周之處還望大貝勒王見諒。」

  代善面色不蘊的盯著我,沉冷陰森地說道:「國汗這場病來的倒是兇猛啊!居然就如此臥床不起了?甚至多日連朝政也『無力顧及』。蘭側妃不是醫術了得嗎?為何多日依舊不見國汗有何起色?而且不管是誰來探望,一律都是蘭側妃現身面對,這點實在不得不令人平添疑慮!」

  好個大貝勒王啊!一番話即指責了皇太極倦怠朝政,又控訴了我後宮逾權。

  我強迫自己裝出驚訝不解之色,嚴肅地回他道:「大貝勒王此話似是顯出頗多誤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先莫論國汗此一病確實不輕,就是普通疾病若要治癒也非旦夕之間。海蘭珠從未斗膽為國汗號過脈,處過方,一切都是太醫院三位御醫在料理國汗的病情。大貝勒王若是有何難解之處,自是可親去太醫院查證。至於海蘭珠代為面見諸位貝勒爺,海蘭珠自知確有不妥;但是國汗畢竟是養病于海蘭珠宮裡,國汗不能朝見諸位官員之前,海蘭珠亦只能勉為其難擔當國汗的傳聲筒了。」

  我一番話講完,不出意外地發覺代善的臉色更難看了。他自是無話可說了,留下了問候的言語,便起身不悅地離開了。

  看著代善遠去的背影,我不禁大吐一口氣,真怕剛才被他抓到任何蛛絲馬跡可以大做文章。畢竟皇太極並非真的生病,這點估計大部分的人都已心知肚明瞭。可是他罷朝似乎是有特殊的目的,而未達到目標之前,所有人還都必須裝傻充愣。我不禁猜測,皇太極如此舉動難道會是為了代善嗎?會是為了什麼事情呢?還是與察哈爾那些女人的聯姻問題有關嗎?

  當天接近傍晚時,頡德祿手捧一本正紅旗摺子呈到了皇太極面前,自此所有問題的答案都浮出了水面。

  皇太極讀完奏摺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伸出手來對著傻傻凝視著他的我說:「過來。」

  我依言走過去,他拉我坐到他的雙膝上,然後用單臂環在我的腰間,另一隻手將奏摺舉到我的眼前溫柔地說:「讀讀它。」

  我打眼看去,全是滿文,這下可是點了我的死穴了。若是蒙古語,我也許還有機會唬弄過關,滿文我則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別無選擇,只能實話實說:「我看不懂。」

  他露出寵溺的一笑,調侃道:「看來你也有不能應付的東西啊!」

  我又不是語言天才,哪裡學得過來那麼多文字啊?想到蒙古語與滿語我就鬱悶,要是他們都說英語的話我就不必這麼『文盲』了。

  見我不回話,他卻笑著重回主題道:「這是代善請婚的摺子。」

  「哦?」這倒是新鮮了,回想上次請婚蘇泰太后之時,他老人家可是碰了一鼻子灰。

  皇太極又接著說:「我一直有意將囊囊太后許給代善,畢竟囊囊太后是林丹汗的正福晉,婚配低了自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是他卻因上次蘇泰之事耿耿於懷。更甚者是他在背後與哈達公主一起興風作浪,多番暗地阻止其他貝勒的求親。明知我不欲染指此次與察哈爾女人的婚配,卻還幾次三番上摺子要求我接納所剩未安置的察哈爾歸順女眷。代善的氣焰是越來越旺盛了,他自視甚高,又習慣以我兄長自居。我早已對他禮讓妥協到一定程度了,是時候讓他看清楚究竟誰才真正的一國之君。」他說最後一句話時充滿了掌控乾坤的王者氣勢。

  我總算明白他為何曠廢朝政這些天了,他不僅是要讓代善明白,更是要所有人都明白大金國離了他就是群龍無首,一盤散沙,任何人都不能撼動他的天尊威嚴。

  當然事實也確實如此,不管代善多麼攻於心計,多爾袞等將軍多麼智勇雙全,相較於他都只不過是鳳毛麟角。因為真正胸懷天下的是他,真正執掌風雲的也是他。可是他也是最用心良苦的一個,每個決定都要深思熟慮,權衡利弊,更要做到成竹在胸,一擊即中,毫無偏失。王道天下又豈是件簡單的事情?

  他見我愣神了起來,用手輕扶了一下我的鬢角,柔聲道:「這幾天難為你了,還有豪格的婚事。」

  他一句話開啟了我心中憋了幾天的問題之門,我驚訝地問他道:「豪格的請婚也是你的安排?」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這我就不明白了。

  他看出我的迷惑,反問我道:「嶽托,豪格都是誰家的額附啊?」

  「哈達公主!」這次我徹底撥開心中遮蓋幾天的烏雲了。原來皇太極要打擊得並不僅僅是代善的氣焰,還有他的三姐——哈達公主。

  不錯,給嶽托或者豪格婚配都是最有力的打擊手段,沒有什麼比撼動自己女兒正福晉的地位更令母親難受得了;這也算是給她一個沉痛的教訓吧。

  難怪嶽托會說:「——若不是厄俄突然有孕,剛才跪在你面前的就不一定是豪格了。」因為不管他願不願意,都不能違抗皇太極的旨意;但是厄俄突然懷孕的消息,卻給了他最有力的藉口逃避婚事,所以豪格便毫無疑問成了最後的人選。也難怪多爾袞會出面支持了。

  可憐的玠戈葡居然曾經如此接近自己的期待,但終是失之交臂了,她已經註定是要嫁給豪格了。

  我問皇太極道:「那麼現在究竟是要如何婚配其餘的察哈爾女眷呢?」

  皇太極臉色突然沉了下去,將我緊緊地拉入懷中,半天卻不說話。

  我被他突然的舉動弄得有些不好的預感,推開他些小心地問道:「可是你終究被牽扯其中了?——你是不是也要接受她們之中的某一個?」我雖然害怕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它卻根本避無可避。

  他眼中閃動著不舍,但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我的淚水瞬間湧出了眼眶,居然還有一次!終是躲不掉。

  他複又緊緊擁我入懷,用透著難以言喻苦澀的聲音說道:「代善選擇了泰松公主,那麼唯一能接納囊囊太后的就只有我了。——海蘭珠,相信我,——我已經盡力了。但是事已至此,該我背的責任我還是丟不開,還是要去承擔。」

  我在他肩上默默地點了點頭,我能理解,可淚水卻不爭氣地一滴滴滾落下來,又一顆顆滲透他肩部的衣衫,貼上他的肌膚。

  他似是被我的淚水灼傷了,伸出雙臂整個圈我入他的世界。耳鬢廝磨時,他用心底最動情的聲音在我耳邊低喃道:「不管我娶誰,不管我身邊圍著多少女人,我心裡的只有一個,只有你——海蘭珠!我的海蘭珠!」

  我的淚水落得更兇猛了,突然心底映出一句以前總會琢磨的話:「魚對水說,『你看不到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裡。』而水卻對魚說,『我能感覺到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裡』。」

  而他這水即使知道我這條魚的眼淚,也不得不用自己的胸懷給另一群魚生存的空間。苦難根源的一夫多妻制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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