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寧非 | 上頁 下頁
九一


  銀林終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雁過山黑旗寨,她睡了一覺,醒來就變成這幫野蠻人的階下之囚,屈辱裡帶了極度的害怕,雙眼中不由流下兩道淚來。

  眼前忽的一亮,牛大壯將她抱緊進了茅屋裡,許敏燃了一盞油燈,照得屋內晃亮。銀林被放在靠牆的一張椅子上,她的身體尚軟綿綿的難以使力,睜大了眼睛對那個粗壯漢子怒目而視,恨不能生啖其肉。

  她在徐府中時乃是當家主母,略瞪一下眼睛能把小丫鬟嚇得撲地跪倒連連告饒,可是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人家牛大壯壓根就不看她一眼,對許敏道:「二當家一會兒就到。」

  說完往銀林處覷了一眼:「許姐,這女人真是公主來的嗎,怎麼我覺得她面目猙獰、雙眼突凸,一點也沒有『皇家風範』啊。」

  許敏撲哧笑了出來:「什麼皇家風範,公主不也是個人嗎。色厲內荏了自然要面目猙獰。況且你仔細看看人家,眉目如畫,膚色潔白,生得是好一副皮相呢。」

  銀林公主本是金枝玉葉,生於皇宮長於皇宮,所見所聞皆局限在宮廷之內,此次被俘進山,所見所聞大異於前,擺不出公主架子也是正常的。這正是溫室中的花朵偶遇寒潮,想要她繼續繼續嬌俏動人,那是萬分不可能的事。

  牛大壯囁嚅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八卦的內心:「許姐,我聽說這個公主和甯姐共事一夫,可是真的啊?」

  銀林大怒,什麼共事一夫,簡直是血口噴人。

  在她印象裡,只有江凝菲曾與她爭奪徐燦,那個小丫頭漸漸敗下陣來,最終黯然退場,那種窩囊樣在銀林心中已然根深蒂固,根本無法與凶名昭著的黑旗寨聯繫在一起。還用說嗎,那種懦弱寡言的樣子,在黑旗寨裡能活得下去嗎?

  許敏緘口不言,牛大壯背對房門沒有看到,可是她卻是正面對著房門的,蘇希洵此時站在門口處,油燈昏暗的光色搖晃地映在他臉上,輪廓柔和而分明,但是那雙眼睛裡,卻是莫測高深地盯著牛大壯的後腦勺的。

  牛大壯方才說「共事一夫」估計觸了他忌諱了。許敏尷尬異常,趕緊低眉斂目,不摻合進這樁話題。

  來的不止蘇希洵。

  甯非被蘇希洵拉著手跟在他身後,只隱約聽見「共事一夫」之詞,屋裡什麼情景都被蘇希洵往門口一站給遮住了。

  她後邊還跟了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葉雲清。

  葉雲清的耳力比甯非不知道強了多少倍,以前在徐府上養傷時,被甯非藏在屋裡,親眼看見銀林公主用不落人口實的卑鄙手段折磨寧非。他早就把寧非當做自家弟媳,現在被蘇希洵堵在後面,老大不爽快地說道:「蘇二你給我讓讓,讓我進去。」

  他這一出聲,屋子裡面的人都聽到了,銀林公主和牛大壯傻愣愣地轉回頭來。

  蘇希洵被葉雲清一推,從暗處走了進來。他身上的墨青勁裝還未換下,中衣襟領高出外裳領口一分,洗刷得潔白勝雪。烏黑的衣帶將一條窄腰束得結實。

  銀林公主在淮安所見男子多是有功名在身的,但即便是軍中將軍把總,大多都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圓之徒。徐燦算是其間難得的美男子,可他身披鎧甲也只是純然的英武正直之氣,比其眼前這個男人不經意中表現出來的剛中有柔、複雜難名還要遜色幾分。如此人品,如此人物,他真的是個山匪嗎?

  蘇希洵冷哼一聲,銀林渾身微顫,不禁羞愧萬分。

  就在這個時候,寧非也跟著走了進來,兩人一照面,銀林眼睛越瞪越大,難以置信於眼前所見。

  甯非得遇故人,好生尷尬,乾咳一聲對蘇希洵說道:「沒有錯,確是銀林公主。」

  銀林至此回過神來,倒吸幾口涼氣,終於忍不住說:「江凝菲,你果然已經背叛了我大淮安國!」

  葉雲清聞言噴的笑了:「淮安便是淮安,什麼『大淮安國』,好像坐安幾個郡縣就有多麼了不起似的。且你說的江凝菲那是誰啊,我怎的未曾聽說。這是我『大雁過山』、『大拔毛寨』裡的寧非,統領十山六洞的射藝師傅,放乾淨你的嘴巴,莫要含血噴人。——當然了,我自知道大淮安國的金枝玉葉最拿手的便是含血噴人、仗勢欺人。」

  葉雲清很是護短,之前聽說俘獲了銀林公主,就想先把她扣下來好好氣她一頓,看她還敢不敢囂張跋扈。他生怕掌管山上財政大權的摳門蘇為了一點兒贖金就將人放回去了,一不做二不休,當即將甯非教授射藝的事情挑開了講。

  蘇希洵哪能不知道他心裡的小算盤,瞟了他一眼,倒是沒有反對。

  銀林公主回過味來,葉雲清所說的寧非是射藝師傅令她大為驚訝,不由尖叫:「江凝菲,你是他們的騎射師傅?你居然把徐家箭法傳授與這幫匪徒嗎!」

  這個最後進來的男子比起前一個尚要高出寸許,面色白潤、輪廓分明,臉上掛著不以為然之色。而看他對寧非的態度,卻是把她當做自家人了。

  寧非緘口不言,對蘇希洵道:「你叫我來是要辨認女俘的身份,現在我辨認完了,可以走了嗎?」

  葉雲清道:「甯妹子,這便是你的錯了。咱們做山賊的,自然要快意恩仇,有怨抱怨有仇報仇。當日我在徐府養傷,見你百般退讓,這個金枝玉葉不但不知足,反而還屢次用那下作手段折磨於你……」

  蘇希洵皺眉打斷道:「下作手段?什麼下作手段?」

  他以前聽過徐府裡亂七八糟的事情,那時以為銀林不過就是逞誣陷嫁禍之能事,至於用「下作手段」折磨人,還是首次聽聞。且他因治傷之便,曾大致看過寧非身體肌膚,除卻狼爪刀劍之傷外,並無鞭笞痕跡,還以為她在徐府上不曾吃過皮肉之苦。

  葉雲清將銀林那時如何用一雙筷子戳刺寧非咽喉之事詳細說了,又道:「我們這些大老粗,就知道明刀明槍的幹活,她個皇家骨血,不見血卻讓人活受折磨的手段五花八門。徐燦那個笨蛋看不出甯妹子身上見血,便以為銀林待她很好。幸好她逃得早,而且跑到咱們山上,否則再生受幾年活罪,我看不死也得脫幾層皮。」

  銀林聽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早先聽說甯非在黑旗寨裡,還帶頭阻撓蔣衡竊取情報事宜。當時以為寧非是被俘虜上山,原來她是自己上山的。此際看這兩名出眾男子將她一左一右護著,似乎格外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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