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寧非 | 上頁 下頁
七二


  蔣衡的功力修為要勝白蘆許多,畢竟他年屆三十,正當人生最為壯旺之季。又是淮安御前侍衛教頭,手底沒兩下功夫無法服人。

  蘇希洵快步過去,寧非抬頭看他道:「他被蔣衡劈了一掌。」

  蘇希洵趕緊蹲下地去探白蘆腕脈,幸無異樣,只受了一些震盪之傷。他心裡略松:「你先睡會兒,很快就能回去。」

  寧非還睜大眼睛看他,蘇希洵歎了一口氣:「他沒事。」

  「阿剛……」寧非意識逐漸模糊,還記得阿剛的事情,不肯睡過去。

  蘇希洵苦笑道:「死不了,他們不會費力氣帶一個死人下山。」為了讓她放心,還是站起身,將寧非打橫抱了,快步走到阿剛旁邊。

  這時候,在後方終於傳來衣衫窸窣的聲音,蘇希洵不回頭也知道,自己人來了。

  他方才在竹樓外與幾個關長商議事情,聽到白蘆的哨笛當先追了出來。到達哨聲發出的地方,不見白蘆蹤影,卻看見地上有打鬥的痕跡和血跡,還有身著黑衣的身份不明者。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身上插著寧非慣用的箭矢,他循著痕跡一路尋到此處,不知比後面的幾個關長快了多少,他們此時趕到已屬不易。

  寧非努力往地上看去,阿剛昏得很沉實,氣色還是好的。墨綠色的衣服上被劃了一道口子,流著血,幸好出血量不大。她松了一口氣,這會兒安心了,阿剛和白蘆都沒事,那就很好。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是被蘇希洵打橫抱著,其實從剛才都受不住了,手臂上被砍開一道大口子,那種疼痛不是小傷小病可以比的,值得慶倖的是,還有昏迷一途可以暫作逃避。

  胡罕幾個人追到此處,看到一地血腥,兩個黑衣人死得沒氣,還有一個被長劍洞穿肩骨,釘在地上,掙扎的力氣都沒了。

  他們都認識白蘆和阿剛,見到兩人躺在地上並不動彈,都是大驚失色。

  蘇希洵道:「胡罕。」

  胡罕是下水獺的關長,曾經見過寧非一面,他往蘇希洵懷裡看去,立時認出了寧非。蘇希洵將寧非交到他手裡,把他嚇了好大一跳,心想二當家今天是有什麼問題,怎麼會把自己女人交給別人了。

  不等他詢問出聲,鼻子裡傳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他這才發現寧非的手臂傷了好大一塊。他頓時更慌了一線,這麼深的口子,不知道會不會把這條手臂給廢了。

  他是知道寧非箭術厲害的,此前還曾經打過她的主意,因為黑旗寨裡的匪徒們多是近戰的好手,遠戰的功力不行。所以戰鬥都集中在山勢複雜林木叢密之處,習箭的人不多,能上手的更少,如果能夠把寧非拉過來傳授心得,或許就能夠把戰域擴大到近山平原。此番上山找到蘇希洵,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此。

  現在這條手臂變成這樣,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好。

  蘇希洵又指了一個人,把白蘆交托出去,自己蹲下地將阿剛抱了起來。

  看到胡罕一臉驚訝的樣子,他淡淡地說道:「他傷得最重。」

  他剛才騙了甯非,阿剛的傷最需要小心治療。這幾個黑衣人雖然想捉活口,但是不通醫理,用劍刺傷阿剛後只有簡單地點穴止血,然後順手抹了一大把不知道什麼東西製成的止血粉面。其實他一肩內肌腱已經斷了。

  這種傷最不能顛簸,應該盡速縫合治療,可是那些人只想要留個活口就行,哪裡會管能不能留個完整的人下來。如果治不好,不說他一身功夫都要廢了,以後幫他爹劈柴挑水都有困難。

  阿剛才不過十六歲。

  蘇希洵對其他人說道:「去其他山頭,將各山山長、兵長都叫來。以及丁義、習黑,一定要盡速趕來。」

  「是。」其他數位關長抱拳領命,身形飛出,轉瞬沒入林間。

  蘇希洵低頭看了一眼甯非,胡罕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樣的眼神,只是覺得說不出的難受。

  二當家或許是想自己抱著她的吧,到了現在,各種官方的民間的傳聞甚囂塵上,哪個不知道二當家對甯姑娘安的是什麼心。

  但是蘇希洵的輕功更好,他走得更穩,他首先照顧的是更為需要的阿剛。

  蘇希洵還是沒說話,當先往竹樓去了。

  ***

  夜幕降臨,夏日的夜晚到處可以聽到鳴蟬的叫聲,把葉雲清擾得很煩躁。

  竹樓裡來了許多人,但是依舊十分安靜,沒有人大聲說話。只有他被擋在外面,蘇希洵關上門的時候,冷冰冰的目光從他頭頂掃到腳下,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話:「你今天又沒洗澡。」

  之後,在別的山頭的丁義、習黑都來了,就連不善於醫理只善於藥物的丁孝都被請進了房間。還在山上找了兩個身上乾淨手腳利落的女人進去幫忙。

  聽聞阿剛出事,他爹也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他前段時間才被金線大王咬傷,餘毒才清完,身體正需要調養,但他根本管不上這些事情。阿剛是他的兒子,阿剛出了事,他比誰都難受。

  葉雲清和阿剛爹看著別人進進出出地傳遞熱水、剪刀等物,什麼忙都幫不上。

  房間裡早就點燃了大大小小的蠟燭和油燈,很久之後,門終於被從裡面拉開了。

  首先出來的是丁孝和丁義兩兄弟。葉雲清連忙上前攔住兩兄弟問:「怎麼弄了這麼久,傷得很重嗎?」

  丁義是丁大伯和丁大娘的親生兒子,與丁孝相貌體型差距很大。他身材魁梧壯碩,比丁大娘還要大了兩圈,偏生皮膚白裡透紅,又滑又嫩,好像能夠透出水來。因為這個緣故,他在淮安國裡還有個稱號——白無常丁白。

  他比葉蘇二人要小,少年時隨父母上了雁過山定居。那時候,他並沒有如此高大壯碩,於是丁大娘有時興致一起,便把他打扮成女兒,帶她到山下城鎮裡過女兒節。

  有丁大伯和丁大娘的薰陶,他自幼就接觸很多跌打損傷的治療,其實最主要原因是,丁大娘十分暴力,以至於家庭常常出現傷員。丁義也很暴力,以至於膽敢調戲他的街頭地痞常常出現嚴重的傷害。這些無疑為他積攢了豐富的實踐經驗。

  但不管怎麼說,以這種偏門手法練出來的醫術,在蘇希洵手下來說,並不很高明。今天居然叫他回來,連葉雲清都覺得很微妙。

  丁孝很疲憊,隨口回答道:「傷得很重。」

  葉雲清愣了一下。

  阿剛爹眼睛裡都泛出了淚花,他顫著嘴,不敢相信地問:「傷得很重嗎?」

  丁義點頭道:「以後肯定無法提起重物,甚至,能不能動都是一回事。」

  葉雲清站在那裡,心裡慢慢地溢上一點苦來。

  阿剛爹很快回過神來,他居然露出了欣喜之色:「只要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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