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寧非 | 上頁 下頁
三九


  建起這麼大一個山寨,危險重重。如果讓淮安拿到確實證據,肯定會舉兵來犯。於是蘇希洵每年都有近三分之一的精力放在了擾亂視線的工作上,一忽兒在淮安散播黑旗寨是山嶽軍營的消息,一忽兒又散播山嶽各郡圍剿黑旗寨的消息,過往商隊不論是從淮安出發的還是從山嶽出發的,一視同仁地打劫,只不過所有戰利品大部分都納入了嶽上京的公庫。

  他現在又擬了一個新的方案。既然匪兵換防不易,那就乾脆建立起真正的匪幫,春末開始就向全國招納婦女上山,兵丁們有了家眷,就不會老想著下山歸家了。

  房門被噔噔地敲了三下,蘇希洵說道:「進來吧。」

  門開處,走進一個墨綠裝束的少年,將一個包裹和一柄弓、一個箭囊拿了進來,放在書案上道:「二當家,你要的東西我已經拿過來了。」

  來人是蘇希洵這兩年培養的一個貼身護衛,名叫阿剛。資質上佳,輕功尤其出眾,更難得的是,他在處置事情上比其他同年齡的人要有頭腦。

  蘇希洵回到案前,將茶盞遞給阿剛道:「我還沒喝,現在溫的,你潤潤口。」說完騰出手開始翻檢案上的東西,隨口問道,「沒被人發現吧?」

  「我辦事,您放心。我進去的時候,丁大哥都沒發現,在地窖裡擺弄他的寶貝藥物呢。至於那個女人,睡得很熟,沒發現她的東西被拿出來了。」

  「做得很好,你就在這裡坐一會兒,我看完你立刻送回去。」

  蘇希洵最後在包袱裡找到一張包得整整齊齊的紙,張開一看,是一封休書,下面簽有徐燦的大名。

  休書的內容比較熟悉,他有點印象。最後恍然大悟地想起來,他曾經應葉雲清的要求寫了一封「休書」,那天夜裡還曾就休書該怎麼寫展開了激烈的討論。他當時惡言惡語地說徐府二夫人要休書是看著過幹癮,哪想到居然被她弄了一份真的休書出來。

  他仔細查驗,看不出簽名花押有不妥當的地方,心想,也許是她把那份休書謄寫了,然後激得徐燦發怒,終於同意簽押了吧。

  他將紙張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信封。再看那件灰藍的休妻服飾、戶籍遷轉文書、通關文牒,全部手續都是備齊的,更覺得不可思議。看來是真真正正被休出府來了,可是為什麼臉上不見哀戚?反而好像很輕鬆瀟灑的樣子。真是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一個女人。

  最後拿起那張長弓,發現弓身上還染有乾涸的血跡,因為融入了硬木纖維之中,清洗刮除不掉,顯然是經過一番惡戰的。

  他問:「阿剛,這把弓也是她的?」

  「應該是吧,我以前去丁大哥家裡,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弓和箭囊都是掛在那女人屋子裡的。」

  「沒聽說過她還會用弓。」

  「我也看不出來,山上的女人比她粗壯多了,能用弓的也不多。」阿剛說。

  「總之,就先如此好了。丁叔丁嬸現在都不在,我們要多幫丁孝照顧一下他家裡。」

  「二當家,您放心,交給我沒問題的。」阿剛說完,忽然想起一件事,皺起眉頭十分失望地說,「看來接了這個任務,我連下山都很難了。」

  「下山,下什麼山?」

  「山上防瘴的甘膽草已經用光了,桔梗也用得差不多了,還有綠豆也需要進了。前些日子我爹還說要跟您報備,準備進淮安文廣郡收購一些。」

  春末至秋初天氣炎熱,是雁過山瘴氣最重的時節,每年都要儲備防瘴排毒的藥物。山嶽國雖然也產桔梗和綠豆,但總比不上淮安國的質優價廉,於是總要從山庫裡拿一些銀錢到淮安購入。

  蘇希洵點頭道:「你若想去也可以,想她一個女人,應當掀不起什麼風浪。」

  早春將過,天氣暖得很快,寧非的冬衣馬上就要換下來了,這又是一件難事。

  她這兩天有點發愁,上了山之後,她找不到自己可以幹的事情,雖然身上還有幾片金葉子,不過山上的必需用品是定時發放分配的,有金子都沒處用。

  難道從今開始,她就要靠吃軟飯維生嗎?丁孝脾氣再好,她都是會覺得心中含愧,前些日子天寒水冷,連衣服都是丁孝笑嘻嘻地抱出去洗了的。

  丁孝看出她心裡有事,這日早飯和她說道:「這幾天天氣暖和了,你氣色也比前些日子好很多。不過我不指望你能挑水打柴,這些活兒都是男人做的。還是像前些日子那樣,你幫我抄錄藥名,做些分類整理就是。」

  「這幾天我覺得力氣回來不少,總是躺著坐著也不是事,沒病都要養出懶骨頭病來,等天氣再暖和些,連洗衣擔水的事情也交給我吧。」

  丁孝驚奇道:「換洗衣物交給你沒問題,可是擔水你能做得來嗎?」

  寧非說:「我在鄉下的時候可是做慣這種事情的,那時候用的桶比這裡的都大。」

  丁孝半信半疑,「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辦好了。可不要到時候擔不起水哭鼻子,不過你要是在山道上摔斷了腿,我倒是能幫你正正骨,外傷骨傷我最是拿手。」

  「丁孝,你真的很欠扁啊。」

  「欠扁?」丁孝疑惑著,不明白什麼意思,甯非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收拾碗筷去了,留他一個人迷糊。

  丁孝與其「娘子」夫唱婦隨、和諧恩愛、舉案齊眉的事蹟很快傳遍了整個山寨,不少人慕名而來。

  各行各業都有「農閒」、「農忙」之分。對於山寨匪徒而言,冬天是最最清閒的時候。淮安國的商人每到冬季就成了冬眠的青蛙,縮進窩裡不露頭,匪徒們成天無所事事,只能在大小匪頭們的調教下操練、操練,再操練,變得皮糙肉厚、個個欠扁。

  整個冬天一過去,到了草木蓬生的春天,男人們就成了發春的公貓、發情的雄狼,四處躁動著、叫囂著,找點兒不同尋常的發洩點。

  那日大雨之後,丁孝金屋藏嬌的事蹟早已風傳,現在再聽說那位「小娘子」每日必隨丁孝在場院裡分揀藥物,丁孝幫人配藥時則幫襯著記錄取藥,個個如打了雞血一樣的激動,紛紛前往丁孝家近距離一看究竟。

  寧非很有涵養地大筆一揮,將配藥單子錄好,問眼前的男人,「你叫什麼名字?」

  眼前男人是個絡腮大胡的壯漢,鬍鬚還有捲曲,像極了傳說中的李逵,總之是個讓你一眼過去第一印象就是「此人吃面必有麵條流落于其鬍鬚海洋之內」感想的人。

  該人坐在丁孝那邊的方桌前,丁孝還在翻檢他膝上的傷口,一雙眼睛卻骨碌碌地直盯著寧非這邊。聞言,立時拋了個飛眼,生怕嚇著人一般放輕了聲音道:「鄙人尊姓牛,大名大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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