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寧非 | 上頁 下頁
一八


  話雖這麼說,寧非卻沒有義務解說的意思,她平日裡不拿現代學得的知識去欺負這幫古代惡人,也就不會拿那些知識去幫助他們。

  人在做事天在看,銀林善惡有報,會有老天收她。

  寧非這邊廂想著,銀林那邊下午開始果然就不好了。

  第十回 只疼新人淚,哪聞舊人哭

  銀林聽說近日的菜肴都大量用了西域送來的名貴作料,每餐都努力多吃。她深知母憑子貴的道理,即便她是個公主,嫁入別家之後也要靠男人的寵愛才能立足。

  為了將來的日子,她說什麼也要為徐燦生下個男娃。這年代醫學研究有限,不知道男女孕育之事的原理,還以為都靠上天的恩賜和女人的體質,於是銀林每日逼著自己多吃,吃得越多報應就來得越快。

  因徐燦在寧非屋子裡待了一個晚上,銀林公主上午就去找寧非麻煩,寧非直接上屋頂躲避,公主抓不到她,還被她將兩個老媽子都踢了,簡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現實版本。怒氣難消地回到銀杉園,覺得肚子裡不舒服,連忙往床上躺去了。

  下午的時候,銀林公主因覺得小腿浮腫,讓高嬤嬤幫著按揉。按著按著就覺得下腹疼痛,那痛來得突然,又如同巨浪撲打一般猛烈,銀林一腳蹬在高嬤嬤臉上,「哎哎」叫喚著倒在榻上。

  銀林公主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受過這等罪,自下午開始,肚子就一抽一抽的,每一次抽動簡直就是有個東西在她肚子裡拿刀子剜她腸子。骨盆被什麼東西死死卡住了似的,硬生生地要把兩邊骨骼往外掰。

  她沒受過苦,痛來時就更受不了。那痛就像一頭兇惡的猛獸,張大了嘴巴把她一口一口地慢慢吞噬,將她的肉一條條撕扯下來。

  高嬤嬤幫她換了寬鬆的衣服,蓋上被子。她躺在床上,眼睛睜得死大地盯在房梁上,連連呼痛。

  高嬤嬤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剛進入產程就痛成這樣,她從來也沒見到過。高嬤嬤記得自己年輕時也見過幾位妃嬪生產,剛開始都是很平緩的,並不十分痛苦,只是有些像輕微痛經般的脹痛,然後才逐漸加深。並且剛開始時,每次陣痛都有一刻左右的間隔,公主這才開始怎麼就沒有停下的意思?

  銀林死死扭著高嬤嬤的衣服,雙腿亂蹬。她簡直失去理智了,也不顧平日裡高貴萬分的形象,慘痛急促地尖叫,兩條腿把床單被褥踢得淩亂不堪。

  「啊……啊!救命,救救我,我不要生了!」銀林苦痛地哭泣起來。她知道母憑子貴的道理,但那又如何,如果早知道生孩子這麼痛,她死也不要生的。

  高嬤嬤額頭都是汗了,著急擔心得幾乎上火,頻頻催侍女去看穩婆和太醫何時方到。

  銀杉園裡到處都聽得到東廂裡的慘叫和哭泣,下人們無不聽得心驚膽戰,都想這也太不靠譜了,生孩子又不是殺豬,堂堂一個天家公主怎能叫得如此難聽?

  不多時,太醫、穩婆和巫師都到了。

  太醫心驚膽戰地給她請脈,每每觸及不到片刻,銀林就痛得掙扎,手足亂動不肯安分,只把一眾鬚髮皆白的老太醫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幾個請脈不成的太醫聚在屋子角落,看彼此的神色都是深深的無奈。想要把公主手足綁了又是不敢,可僵持下去診斷不了,公主的形勢更是危險。世人總以為宮廷裡面的差事好,可誰能知道他們的辛苦。

  穩婆看到這種情形也覺得棘手,在床外圍了幃子遮風擋視線,才掀開被子看公主的下身。淨手後將手指探進去,才開不到兩指,羊水雖還沒有破,公主就有要翻白眼的態勢。幾個都說可能有點麻煩,趕緊加派人手去催徐燦回來。

  這時就輪到巫師們大顯身手了。

  淮安宮廷裡養了一干巫師,俱是地位崇高,皇子們開府建牙、皇女們嫁人生子,都要有他們在周圍持陣,據說能夠阻擋災厄鬼神的侵襲。他們擺起神壇,專心致志地祈求神佑,忽叫下人們去尋宅邸裡肖狗的,說是狗有安產之用,房門外有肖狗之人守護能保平安。

  於是不久之後,寧非被從庫房拉到了銀杉園。

  寧非來的時候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公主難產與她何干?

  待她看到園子裡還有一群宮廷巫師煞有介事地熏香拜天祭地,寧非就囧了——不愧是皇家公主,生產也別具一格。

  有人跟她說了,肖狗者有安產之效的緣由,寧非就無語凝噎了——她能說什麼?她還能說什麼!你見過能和猴子說得通道理的人嗎?

  銀林疼得更加厲害,慘叫不斷,下死力揪住被單哭叫得昏過去又醒過來。

  日薄西山之時,徐燦終於回來了。下人給寧非安排了銀杉園的一間屋子權當暫且休息之用,便沒有與徐燦打照面。

  徐燦聽那聲音淒慘,忍耐不住就往裡去,一個穩婆在門口把他攔著,苦求他,「駙馬,這于禮不合,於禮不合啊。」

  也有府中的管事拉住他的袖子跟在後面勸,「將軍,婦人生產本是肮髒之事,房子裡穢氣重,您進去也不好啊。」

  徐燦揮袖怒道:「放開!」一腳把管事踢開,揮手把穩婆推走,徑直奔入公主房內。裡面的人看到他進來驚得不知當說什麼,但見他一臉煞氣,都不敢再做阻攔。

  徐燦看到銀林一張臉疼得慘白,兩手把被子扭得死緊,心裡就抽疼得厲害。他小心地在她旁邊坐下,撫摸上她冰冷的臉頰,發現已經全被汗濕了。他小聲地喚道:「銀林,銀林……」

  銀林虛弱地睜開眼睛,淒慘地哭道:「燦郎,我好疼啊,你救救我。」

  徐燦心疼得無以言表,握住她的手說:「忍著點,我就在你身邊。」

  「我忍不了忍不了,真的好疼啊,我不要生了好不好,你殺了我吧,求求你給我個痛快吧。」銀林斷斷續續地說話,因下午叫得厲害,聲音異常嘶啞,可徐燦不但不覺難聽,反而覺得憐愛非常。

  銀林因發覺自己的處境沒有絲毫好轉,又嚶嚶地哭泣起來。

  驀地,她渾身繃緊,忽然之間甩開徐燦的手,一把揪上他手臂,長長地哭叫起來。如此一個虛弱的女人,居然也能使出讓徐燦吃痛的勁道,可見這波陣痛有多麼劇烈。

  伏在她身下觀察的穩婆叫道:「宮水破了……」就有人過來給銀林身下墊東西,穩婆又道,「才開了兩指,進程很是緩慢,恐怕宮水流幹之後孩子還沒出來,到時候得幹生。」

  公主苦熬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下午才產下一個死胎。死胎與死嬰還不一樣,死嬰是出生後夭折的,死胎則是胎死腹中的。那孩子生出來不哭不叫不動彈,穩婆一看馬上慌了,待太醫過去看了,也覺得頭皮發麻。那孩子皮膚青青紫紫,如同一團離開人身的肉塊,沒半點活氣,死在母腹中也許早有數日。

  公主早就神志不清,胎盤還沒脫出體內就昏睡過去,也不知道自己生下了什麼。徐燦一心一意在她身上,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孩子怎樣。按說,他的孩子多麼金貴,只要誕下就有專人照顧,現在是不用他分心的。

  穩婆將那死胎用錦緞包裹了,顫巍巍地送到徐燦面前道:「是位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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