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寧非 | 上頁 下頁


  那人說:「我要在這裡待一兩個月,其間勞你多掩飾。我要求不多,每日兩餐足夠,其餘時間不會找你麻煩。」

  寧非暗自皺眉,這人答非所問,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他來做什麼。不過看他落魄的樣子,大約是遇到仇家到此暫避的江湖人。

  「你不是要在這裡待上一兩個月嗎?我該如何稱呼你?」

  那人想了片刻,「隨便你怎麼叫,我姓葉,你叫我老葉便是。」說完就不再理會寧非,在她床上打起坐來。

  老葉?還老爺呢。寧非近乎嘔血,他在她床上待著,她能到哪兒去?寧非略站了片刻,就覺得腦袋更是嗡嗡地發悶,身上冰涼冰涼的。嘴巴裡也是酸酸臭臭,就算已經漱了口,總還有心理陰影。

  寧非決定為他命名「泥丸君」得了,說道:「我不叫你什麼老葉、老爺的,看你樣子不比我長多少歲,就叫你泥丸君好了。」

  泥丸君睜開眼睛,歎口氣,老氣橫秋地說:「看來你是記恨上我的獨門特製『腐骨蝕心污泥丸』了。願意這麼叫就隨你吧,我是入鄉隨俗,客隨主便。」說罷上下打量寧非,「你不過十六七的年歲,怎麼又說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甯非這才想起江凝菲的確是十七歲,她方才是以自己前世的標準來計算了。眼見這個人面目深邃,還有髒兮兮的灰塵掩蓋,樣貌大約二十六七,那就已經大了江凝菲十歲。在這個時代,莫說是大哥,就算人家說自己是大叔,她也得乖乖地叫那麼一聲「泥丸大叔」。

  「難道我要尊稱您為泥丸大叔嗎?」

  泥丸君撲哧一下笑了,樂不可支。最後還是沉了臉色說:「還是叫我泥丸君好了,大叔什麼的不敢當。」他停了下來,側耳聽了一會道,「應該是伺候你的人回來了,跟她們要一盆火去,這屋子裡涼得都沒人氣。」

  「我要叫得動丫環侍女,哪裡還會這麼落魄?」

  泥丸君不以為然地道:「你們富貴人家就是奇怪,叫不動還養那麼多丫環做什麼,吃飽了撐的?」

  寧非如鯁在喉,心知和他說不清楚這些三妻四妾之間的鬥爭和齷齪事。

  院子裡傳來響動,泥丸君早就察覺有人過來,可見內力修為不低。他說自己受了傷,不知道沒受傷得高到什麼地步,莫非是傳說中的江湖一流高手?寧非想著就披了件披風要出去。

  「我先說了,腐骨蝕心污泥丸的解藥是要現制的,你要乖乖聽話,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別做。」泥丸君說完,就放下帳子,又在裡面調息起來。

  寧非不由火冒三丈,剛說不了幾句好話,就又挑起這不愉快的事情說。她最近諸事不順,先是前世遇到一單麻煩的案件,自己一時不察就被對方給做掉了,緊接著復活過來就要面臨頭胎的小產,明明不是種給她的瓜卻要她來承受摘瓜之痛,然後又被徐燦和那個女人給慪著了,現在還被一個衣衫襤褸的渾蛋找上門。

  也是,如果自己不是處於這種位置,寧非或許還挺欣賞這個泥丸君的,嫉富如仇卻又不處事偏激,衣衫襤褸卻也挺守得住君子之禮。要真說毛病,就是他不大愛乾淨這點讓寧非無語了。

  卻說寧非陰沉著臉拉開了房門,看見服侍江凝菲的大丫環秋雪在一群小丫頭的簇擁下往長房走。

  寧非不必刻意把臉拉下來,屋子裡待著一位陰沉臉的大佛呢,她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秋雪和一眾丫頭看見二夫人拉長了臉的樣子,停下了說笑。秋雪站在人群中,最後覺得尷尬了,才揮手讓一眾小丫頭們散去。

  以前江凝菲全憑到徐燦面前哭訴才支使得動下人,後來徐燦心煩了就不再理,還責駡江凝菲不會管教下人,沒有當家女主人之能,若是在軍營裡早就因為辦事不力被軍法處置了。自那次之後,院子裡的下人們生活得越發滋潤。

  寧非對秋雪道:「我屋裡連個火盆也沒有,大冬天的冷得緊,你幫我弄一盆來。」

  「將軍說了,屋子裡有地龍的,冬天不配火盆。公主也是這個意思,說是屋子裡本來就通風不好,若是要舒適,免不得還得購入銀霜炭,又是一筆天大的開銷。眼看歲末已至,將軍現在正需要打點關係,有很多額外的開支,府上不必要的還是能省則省。」

  「話是這麼說,將軍和公主的意思也沒錯,不過我這屋裡空有地龍卻不點火,再沒有火盆的話,待遇比起粗使丫頭長房裡的還要不如。」

  秋雪越發不經心地說:「二夫人且等上一等,到夜晚自有柴火丫頭給地龍添火。」

  寧非看她神色,知道此女是怠慢成習,久欠調教,說道:「你跟我進屋來一趟。」

  「二夫人有話就在這裡說吧。公主的意思是,您前些日子才小產,險些血崩,現在還在月子期間,恐屋子裡人多氣雜,汙了您的肺脾,讓我們沒事少進您的屋子叨擾。」

  甯非只拿明亮亮的一雙眼睛刀子似的上下剮她,秋雪心裡暗自嘀咕,不知道這個二夫人今日是怎麼了,平時都沒有如此陰森的神情。最後挨不住,只得回道:「夫人有何事,我進去聽聽也無妨。」

  她哪知道現在頂了江凝菲皮囊的實是一條獨狼,寧非生前所辦諸多刑案,沒少與黑道打交道,那些混得風生水起的大哥因需要她的知識與人脈,尚要尊稱她一聲「甯非姐」,如今秋雪不過是個將軍府上的大丫環,和她對上視線哪裡能比拼得過。

  寧非走進屋子,到多寶格前取了一枚銀制的小花下來握在手心裡,轉身對秋雪說:「秋雪,你過來一下。」

  秋雪已經是二十多的歲數,在江凝菲從鄉下入府之前就跟了徐燦身邊服侍的,被派來伺候這位二夫人後她越發不滿意不上心,成天抱怨自己命不好,跟了個不得寵的。她此時猶疑不定,不知道這位不諳世事的小丫頭今日吃錯了什麼藥。

  寧非將手指一根根舒展開,手心裡的銀制秋牡丹展現在秋雪目光中。那朵牡丹不大,僅有鵪鶉蛋大小,難得的是花瓣繁複、薄如蟬翼,手指掐上去如同紗布,柔軟卻韌展。

  這朵銀花是很早以前徐燦送給江凝菲的禮物,那會兒兩人還在情濃之時,徐燦為了博得江凝菲一笑,不惜重金買下這朵銀花,只說是鮮花配美人,銀花比鮮花更能存世,他們的情也就更長久。只可惜如今花仍好,人卻已經離了心。

  秋雪早就見二夫人時時把玩這朵極其精美的小花,女人生而愛美,何況是官家用的丫環。她因知道這朵別致的花兒求而不得,便不曾求取,但心中早就覬覦已久。

  「我這些日子身上不舒服,你多擔待些,這朵銀牡丹我便贈送與你,權當謝意。」甯非就是這麼個惡魔性格,她慣于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間,平日只是懶得花心機耍手段,可若是遇到了實在可惡的人,斷斷不會平白放過。

  秋雪百般推辭,後因見寧非表情誠懇,也熟知這位二夫人沒什麼城府,就裝作推脫不得地收下來。此後便歡歡喜喜地為寧非弄來了兩個火盆,不知她是如何做到,居然還叫粗使丫頭提來了一袋子上等的銀霜炭,上等銀霜炭說起來也是貢品了。

  寧非問起,秋雪連聲答道:「公主嫁與將軍後,宮裡每年冬天都要送半車過來,因公主屋子裡的地龍燒得夠暖,便沒用了多少。這已是前年的炭,再不用就潮了。」

  送了秋雪出去後,泥丸君掀起床帳,臉上是哭笑不得的神情,「我還以為你這裡便是『朱門酒肉臭』,哪知道你原來也是屬於『路有凍死骨』的。人家那兒炭多得燒不完,偏你還要破費去買來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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