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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眨眼,美目如波,長得真是妖孽啊,他道:「我從江南回來時,師父說你得了急熱病。」他身子微顫,仿佛當時的情景又現,臉上立時顯出哀慟,明明我站在他面前,他還是驚痛不安。心裡泛起歉疚,我是註定要傷他的心了。我扭頭不看他,怕不忍心說出口:「南宮飛當時,確是死了。如今,我是再世為人,早已不是南宮飛了。」

  他微笑:「你說不是就不是吧,反正,我知道你是。」

  我忍無可忍,在戰場上,我看他冷靜自若,武藝高強,雖然長相太過美麗,不過有允倜的例子在先,還以為應是個梟雄般的人物,現在看他這樣自說自話,一廂情願,倒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我是中了離傷死的,那個毒,只有南宮禦風有,是南宮家不傳之秘,專門用於處置背叛師門,罪大惡極的叛徒的。入口封喉,無藥可解。」我冷冷的說。

  風揚美麗的臉漸漸發白,他當然知道離傷。沒有其他的人會有這種毒藥。我若真中了此毒,斷無生還之理。

  第四十三章

  「為什麼,師父為什麼要這樣做?」風揚問,他顫聲問:「你是否真的做了對不起師父的事?」

  「南宮飛這個人的存在,就是你師父的心腹之患。至於為什麼,你去問南宮禦風吧。這是你們南宮世家的事務事,與我無關。」我收劍退後:「你走罷,今日看在南宮飛的身上,我放過你,他日沙場再見,你我就是敵人,你不必對我留情,我也不會對你客氣。若要取你性命才能破城,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他倏然變色,短促的怔忪過後,眼神忽然變得冰冷,如同千年寒冰一般凜冽,在我意識到不妙,剛要開口呼救的刹那,他的掌已按向我的胸口,勁烈的掌風壓得我透不過氣來,整個人如被壓在一座大山下,除了驚懼地瞪大眼,我什麼都不能做。

  風揚美如白玉的掌拍到我胸口之際,變拍為點,迅速點住我的要穴,我身子一軟,倒在他懷裡。心中大悔,為什麼一開始不呼救,?嗦了那麼多時間。不過,看現在這情景,我當時要有呼救的舉動,必定立時被他制住。我自以為已很是高明的武藝,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一招也施展不出來,毫無招架之力。心裡大罵此人變態,剛剛還一付情深款款的樣子,突然之間變臉如翻書一般迅即。

  這回死定了,我心裡暗暗叫苦,早知他如此變態,我不如假冒南宮飛,至少不會丟了性命啊,這下完了。

  「飛師弟決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冒充他?」他的聲音冰冷澀啞的在我耳邊響起,好像有許多極度的傷心、失望和痛苦。

  被點了啞穴的我根本不能開口,只能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這個愛自說自話的傢伙,我什麼時候冒充南宮飛,我明明一開始就說白了我不是南宮飛。不能說話,我只能使勁瞪著他,表達我的憤怒和不甘。他怔怔地看著我,眼光漸漸柔軟下來:「小飛,怎麼可能不是你?明明就是。他們威脅你了。不怕,不怕,我帶你走,我們回去,一切都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

  帶我走?我心裡燃起一線希望,這裡可是軍營啊,他一個人進來,沒人能發現,帶著我這麼大個人走,可沒那樣簡單。只要有人發現了,允倜就能救我。我知道,在我的帳外,有四個近衛守著,還有定時巡邏的衛兵。允倜的軍營,向來防範得很嚴,尤其是這樣的大戰前夕,站崗與巡邏的絕不敢鬆懈。當然,像風揚這種級數的高手,很難被那些士兵發現,不過,帶上我,就不一樣了。

  當我坐在了南嶺城中風揚的房間裡時,我才徹底醒悟,原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那個我眼中緊密無懈的防衛,不過是小兒的遊戲罷了。風揚負著我離開,飛騰跳躍時,直如空身,他顯然很熟悉軍營的防衛,哪裡有定崗,哪裡有巡邏,哪裡有?望哨,都一清二楚,偶爾碰上個把出帳起夜的士兵,不等他們驚呼開口,早就一掌解決。看他下手狠辣,殺人如草芥,我為那些人哀戚時,更加為自己的命運心寒。這一次,若丟了性命,就是玉羅司也救不了我了。

  我從沒有這樣思念允倜,難道今夜一別,竟是訣別嗎?他與原夢蝶,是御賜的婚姻,他是個顧大局的人,對原夢蝶,除了有皇命和與原立平之間的至交情誼外,也是有感情的,這一點,他一早在我剛進府時,就對我說過了,雖然沒有愛情,也有親情。所以,只要原夢蝶不放棄,我們三人之間,就永遠理不清道不順。到頭來放棄的,終將是我。我一直像只鴕鳥似地忽視著這些,只想著在這裡,能與他單獨相處一段時間,就是我們最終要分開,也能有這麼一段只屬於我們的時光的回憶,陪伴我走完餘生。老天為什麼這樣對我?竟連這點時間都不給我。

  看著他關緊房門,點上燈,我不由記起許久前被黃子龍擄去送給西爾的事,那次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變了。如果那晚,我不去上廁所,或著讓大哥他們陪著我,那麼一切都會改寫,我不會離開這裡,夢蝶也不會回來。也許,當我明白永遠回不去後,我最終也會和允倜在一起。不會有這以後的風波迭起。

  風揚停在我面前,俯下身,定定地看著我,伸手輕輕撫著我的臉,我一陣難過,卻不能回避。他撩開我的頭髮,細細地察看我的脖子,又用力搓揉了下我的面皮,痛得我幾乎落淚,終於確定我沒有戴任何面具。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身子往前靠了靠,就像是想把我看得更仔細些,明媚的眼離我近在咫尺,可以看清長而卷翹的睫毛。清新的呼吸拂在我臉上,癢癢的。我幾乎懷疑他是不是男人,長得如此美豔不說,身上竟有淡淡的花香。

  他修長的指拂過我,身子立時便能動了,我剛要跳起來,他按住我的肩,所有的力道都被他化為無形,我坐著一動不能動。

  「你要做什麼?」我問他,當然不敢大聲叫,他可能不會立時殺我,惹來了南宮禦風,我馬上就得送命,我放低聲音道:「你放手,我不會逃。」笑話,他這會就是讓我走,我也不敢保證能安然離開。

  他鬆手,「小飛,這裡安全了,你不必再害怕。」

  我是怕你。我不接口,看我乖乖沒動,他笑了笑,有點得意,「我就說,你決不能真心對我說那些話,是他們逼著你這樣對我的,是不是?」伸手過來,就要抱我。

  我迅速跳起閃開,他一愣,「怎麼了?小飛,不要這樣看著我,你的眼光讓我好害怕,就像是個陌生人。」他伸手向我:「過來,小飛,讓我抱一抱。我快想死你了。」

  我退後一步,怎麼辦?心裡激烈鬥爭,是冒充南宮飛,先保住性命,還是堅持我不是南宮飛?求生的欲望告訴我,就這樣吧,緩一時,是一時,允倜發現我不見了,肯定會救我。爭取時間等他來救我。

  我抬眼看他,他眼中滿是渴望,心一驚,天,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小飛。」他聲音微顫,飽含情欲。「不要!」我尖叫,「我不是南宮飛,南宮飛死了!我只是長得和他很相像而已!你放我回去。」

  「不可能。」他咬牙:「你耳後那顆朱砂痣,我自小看到大,怎會認錯人?難道,」他轉了轉眼珠,狐疑地盯著我:「你變心了?」

  我歎口氣,腦子飛快地轉動,比起說實話來,這個變心的解釋可能更能讓他接受。其實,換了魂魄和變了心,也沒什麼區別。我點頭。

  他握緊拳,咬牙切齒:「我就知道,看到你站要姓丁的那小子後面,你看著他的眼光,我就知道!小飛,我們十年的感情,也比不上他與你短短幾年的時光嗎?」

  腦中轟地一聲,我在他身上看到當年的我,天立變心時,我也是這樣的心碎無助,問的是同樣的一句話。我木然道:「風揚,十年算什麼,二十多年都是說變就變了的。人心這東西,最不能相信。」

  明媚的桃花眼斜瞪著我,憤怒漸漸從眼中消失,慢慢泛出一層氤氳,泫然欲泣。受不了,我捂住眼,太玉師父與玉羅司可能長得比他更美,不過,決不如他這般妖媚奪人。哪來這樣的男人,他若是個女人,怕不顛倒眾生!

  晶瑩的淚珠從他眼裡滑落下來,我像是被魅惑了,脫口而出:「別哭。」

  第四十四章

  我總算是體會到了一把什麼是梨花帶雨,歎口氣:「不要哭了,你還是不是男人?」

  他聞言氣結,情緒倒也為此平復了一些,剛要開口,就聽見有人敲門。

  我一驚,臉色可能很難看,他輕輕拍拍我的肩,示意我不要怕,揚聲問道:「什麼事?」

  「風三爺,您回來了。老爺剛才就在找您,請您去議事廳議事。」門外的僕從說。

  「知道了,我就這去。」風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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