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慕香 | 上頁 下頁 |
二 |
|
袁懷璧顧不得臉上被抓破的傷口,急切地打開他的木箱,迅速地脫掉自己的外衣。為了節省時間,他竟僅僅套著一件長衫。慕香一直睜著眼,看見袁懷璧嫩滑的皮膚,心內一驚,年過半百的老人,怎麼會有這樣好的皮膚?難道是妖怪?綹兒姐姐給自己講過黑山老妖的典故,在遙遠的黑山,遠離日光和正氣,生長著無數勾人魂魄的妖孽。黑山老妖是株古樹,專食人心,而手下無數的小妖便是他的爪牙…… 箱子打開,裡面是一罐蜂蜜。 袁懷璧驚奇於慕香突然如此安靜,她只是靜靜地躺著,不說話也不喊叫,像只待宰的小獸。袁懷璧突然有些悲憫,但這樣的悲憫並未持續多久,很快被一股凜然的氣味佔據心肺:無助的裸著的獵物,安靜地待死。袁懷璧覺得另一個自己陡然間復蘇。那是充滿獸性的自己,在上古時候的森林裡追逐獵殺,主宰天地。那是他最為原始的獸性,此刻覺醒,自己重歸年少時候,一夜禦十女,不過兒戲。 慕香想著節省體力,與眼前此人周旋。她還在拼命地想對策,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是該歇斯底里,拼命掙扎,還是等待屠夫的長刀? 袁懷璧開始攪拌他的蜂蜜,然後倒在瓷器裡放在蠟燭上熬。慕香絕望地看著袁懷璧端著滾燙的蜂蜜,蹲了下來,然後猛地感覺大腿上一陣熱辣辣的疼。她大叫一聲,眼前一黑,昏了過去。袁懷璧看著她柔嫩的大腿,隆起的胸脯,光滑的肚腹,登時熱血上湧。 這樣的女子,今晚可以盡情地享用。 蹂躪也好,踐踏也罷,自己就是她的司命。她逃脫不了,這便叫做宿命。他想起在京裡做官的獨子。是,那也是他的宿命,他終會知道,我做的一切也是為他好。 袁懷璧看了看窗外天上的月色,突然不想這麼急切,要緩緩地來。他坐在慕香身側,從頭看到腳趾,像是在欣賞一處山水:峰巒疊嶂,落花流水,草長鶯飛。如同初生的精靈般絕美,春色有無中,積雪初融,乍暖還寒時候。這樣的女子是天生麗質,百裡挑一,他暗贊自己幸運。若是每次采陰都能遇上這樣的極品妙人,那羽化飛仙豈不是會事半功倍? 月光底下裸著的慕香,像是一尊玉雕,輪廓上泛著暈光,眉眼精細,黑髮傾瀉若水。而身側卻像是立著一隻老獸,正垂涎三尺,食指大動。 袁懷璧伏在慕香身上時,覺得慕香像雲一樣綿軟,自己登時有羽化飛升之感,天上人間,人無我有。他感到全身的精氣都聚集在一個點上,幾欲炸開,而慕香身體內的靈氣正一點一點地進入他的靈魂…… 燭影一陣輕微的搖晃,袁懷璧未及回頭,便嗅到一陣微香,身子竟像是被抽去骨骼一般,軟軟地倒在地上。他臉貼著地,只隱隱約約地看到一雙飄逸若仙的長長紅袖…… 人們發現袁懷璧時,他已經死去多時。屍體蜷縮在地板上,半邊臉也不知去向。袁懷璧雙目圓睜,表情扭曲,脖頸處對穿著一對銀梭。等在樓下的車夫少了一條腿,說話含糊,已經神志不清。那匹白馬也倒斃在路旁。 綹兒回來的時候,慕香已經被下了獄。此前慕香一直昏迷不醒,捕快在她枕頭邊發現了袁懷璧丟失的臉。綹兒癱坐在地上,不說話,也不喊叫,面無表情。 慕香被下了死牢。牢房像個關押野獸的籠子,肮髒狹小,彌漫著腐肉的氣味,只頂端有個透氣透光的小方形。在古昌城裡殺了人,絕不只是砍頭那麼簡單。如果是富人殺窮人,那說破了天,也不過是幾百兩銀子的事兒,給知府的姨太太買座院子或買個簪子,或是乾脆再送知府個姨太太。如果窮人殺死富人,那應該完全按照富人家屬的意思辦,總之,一定會往死裡折騰,整得越慘,官家的好處就越多。這一點,從知府到獄卒都心知肚明。 慕香醒來的時候已經發現自己躺在牢裡,身上的衣服是胡亂裹上的,上面還有袁懷璧的血跡。她並不知道袁懷璧已經死了,自然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蜂蜜和肉香,然後自己便暈了過去,以後的事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她借著光,小心地看自己的腿。右腿內側有塊碗口大小的燙傷,暗紅色的皮膚已經皺了起來。 知府有個好記的名字,叫做秦昌財,大概是他的父母盼望他長大能做個商人。秦昌財確實成了商人,只不過他既不是做綢緞生意,也不是經營酒樓,而是選擇了做官。 當下,做官是個好的去處。一本萬利,錢權都有,何必去做那些計較蠅頭微利的商賈?秦昌財自小讀的是儒學,不屑於商賈之流,只想著齊家治國平天下,當然,與此同時拿點兒銀錢也是應該。商人重利輕別離啊,秦昌財可不想做這樣被聖人們詬病的人。 做官才是最好的買賣。 秦昌財聽說袁懷璧死了,徹夜未眠,並不是因為他和袁懷璧的私交深,而是因為袁懷璧的獨子在京師裡做官,皇室重臣,三教九流,多有交往。如今袁老頭在自己管轄的範圍內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慘死,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若是事情善後不好,丟官事小,怕也難以活著走出古昌城。那悠遠樓以後還是少去的好。袁老頭勢力多大,還不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一個十五歲的雛妓手裡?秦昌財心內一陣唏噓。 君以此始,必以此終。 不管你相不相信輪回。 對付犯人,秦昌財是有一套的,尤其是對付女囚。這些手段是他升官吃飯的碗筷。除卻先人傳下的刑罰,還有秦昌財和獄卒自創的。大牢裡瘐斃的女囚很多,從來沒有人過問,只要秦昌財的師爺擬個摺子奏上去就是。這樣的摺子,成堆地堆在某個肮髒的角落,從未有人看過。 慕香不招,自己絕對脫不了干係。秦昌財不是愚鈍的人,關係到存亡的大事他怎麼敢不放在心上?床榻上是新尋得的胡女,他匆匆了事,便吩咐丫鬟更衣。 秦昌財破天荒地夜審囚犯,衙役亦是心內唏噓。慕香被捆綁上來,衣服破爛,但臉上並不髒。慕香生得稚嫩柔弱,看上去略有病態,加上在死牢囚禁一時,氣色灰敗。秦昌財讓衙役多掌燈,這樣看得清晰,也顯得威嚴,像極了閻王夜審新死的罪人。待看清慕香的樣子,秦昌財心上一顫:這果真是個絕色的女子,柔弱命賤,雖不禁風雨,卻能受苦。 這樣的女子生來便是被蹂躪的。 「犯人,你殺人了。」 秦昌財不急不緩,看起來似乎意態悠然。這本是樁早已定好的案子,招與不招,都是如此。 「殺誰?我不會殺人。我連蚊蟲都沒有殺過。」 「古昌城袁懷璧袁大老爺慘死在你房裡,仵作驗屍,你是先以重物敲打死者的後腦,然後用一副銀梭對穿了死者的脖頸,再然後割下死者的……製造假像,故布疑雲,可是如此?」 「我……他……他想傷我,我只是踢了一腳,然後……然後我什麼也記不起來了。我醒的時候,便在牢裡。你說的這些事,我沒做過。你說得這樣清楚,看起來像是你做的。」 慕香不諳世事,說話直爽,聲音不大,但句句脆響。 秦昌財哈哈一笑,並不著怒。「小女子好快的嘴,本知府不與你計較。自古殺人的人,有誰肯直言不諱地承認的?所以吃些苦頭是對的,吃過苦頭的人願意說實話。」 秦昌財揮揮手,兩個衙役抬上一張躺椅,一張三面的屏風,開口處正對著知府,上方懸掛的「正大光明」四字熠熠生輝。躺椅並不寬大,只容得下一人。不多時又有兩個女衙役捧著一罐蜂蜜走上堂來。慕香被綁定在躺椅上,奮力掙扎,想著掙脫。 一隻貓,狸貓,瞳孔油亮,表情詭異而淡定,透著邪惡的光。這種狸貓原是野生,食肉,嗜甜食,舌上生滿尖刺,對蜂蜜尤其偏好。女衙役做好前序,將狸貓放在躺椅上,然後退在一旁,讓出空間,以免擋住秦昌財的視線。 慕香臉色已然慘白,只是感到累,從未有過的倦怠,只想好好睡一覺,抱著綹兒姐姐,臉貼著她粉嫩的胸,聞著她身上的熏香,一覺睡到天大亮…… 太陽出來,一切便好了。 以前都是這樣的,以後應該也是這樣吧? 慕香夢見和綹兒姐姐在湖上泛舟,自己細數著蕩開的漣漪,綹兒姐姐卻突然推了自己一把。身體沉入冷冷的水裡,再抬頭看,綹兒姐姐變成了袁懷璧的模樣…… 慕香幽幽醒轉。秦昌財滿意地笑。慕香看著他,費力地抬起頭,搖搖頭,然後,又昏了過去,陷入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夢裡,沒有悠遠樓,沒有綹兒姐姐,只有穿著一雙鞋子的自己。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