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末世朱顏 | 上頁 下頁
四〇


  彭蘊章皺了皺眉頭。此人也是個精於官道的人,是尚書啟豐的曾孫,由舉人入貲為內閣中書,從那時起便是軍機章京。道光十五年,他授了工部主事,仍留在軍機處,後來歷經郎中、鴻臚寺少卿、光祿寺少卿、順天府丞、通政司副使、宗人府丞、左副都禦史、工部侍郎等職。咸豐元年,他被任命在軍機大臣上行走。四年,調禮部,又被提拔為工部尚書。這個月初才封了文淵閣大學士,管理工部及戶部三庫事務,又當了上書房總師傅,這一路走來,可算是平步青雲,如今權勢已有和文慶、肅順等人分庭抗禮之象。對於我參與政事一事,他雖反對,卻並不明確表態,輕輕鬆松打著太極,奸猾至極。

  他看了看我,並沒有刻意隱瞞,奉上奏章直接說道:「懿妃娘娘,廣州出大事了!」

  我忍不住驚喘了一下,急忙接過來展開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亞羅號事件絕對是清末歷史中一個里程碑式的事情,第二次鴉片戰爭由此開始,就是在這場戰爭中,圓明園被燒了,咸豐被氣死了,中國一蹶不振了!

  事情的原委,奏章中寫得很簡單,不是地方官玩忽職守,他們自己也不見得就多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因此,仔細研究過清末歷史的我比任何人都能把我這件事的脈搏,我清楚地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亞羅號本是一艘中國船,船東是一個洋行買辦方亞明。該船于咸豐五年在香港註冊。執照有效期一年,其間可懸掛英國旗,受英國保護。方亞明雇用英人譚馬士·肯尼怸為船長,其餘水手是中國人。這艘船經常行走於香港、澳門、廣州和汕頭海域,名為運貨船,實際上專門和海盜勾結,幹接贓的勾當。咸豐六年十一月,亞羅號停泊在廣州海珠炮臺附近的碼頭時,廣州水師偵知船上有海盜,千總梁國定率領官兵四十余人登船捕匪,捕去十二人。船長肯尼怸馬上向英國駐廣州領事巴夏禮報告。巴夏禮趕來與中國官員進行交涉,聲稱亞羅號是英國船,中國官方無權登船捕人。他還向兩廣總督葉名琛發出措詞強硬的照會,要求賠禮道歉和釋放所有人犯。

  其實,亞羅號雖然曾在香港登記,但登記證已經過期。亞羅號在廣州拋錨停泊時,也沒有懸掛英國國旗,這些,巴夏禮和英國駐華全權代表兼香港總督寶靈都是知道的。寶靈致函巴夏禮,說經過調查,授權亞羅號懸掛英國旗的期限已經到期,已無權受到保護。巴夏禮全然不管,仍然強詞奪理提出各種無理的要求。為了給發動戰爭製造藉口,他們還造謠說廣東水師曾扯下船上懸掛的英國國旗,侮辱了英國。

  對此,兩廣總督葉名琛明確指出:亞羅號是屬中國人所有,歸中國政府管轄,並未懸掛英國國旗。然而,葉名琛深恐這次事件成為英人發動戰爭的藉口,為了息事寧人,就應巴夏禮的要求,派總兵朱子正將被捕的十二名海盜交到英國領事館,並賠禮致歉。但意在尋釁開戰的巴夏禮以朱子正官階太低,拒絕接受。而英國政府接到報告後,立即對中國採取報復手段,終於引發了第二次鴉片戰爭。這時,法國也借「馬神甫事件」加入軍事侵略中國的行動中,派遣十艘軍艦前來南海,與英國艦隊組成英法聯軍,開始了武力侵佔廣州的戰爭。

  英法聯軍背後的故事葉名琛等人如何知曉?葉名琛雖然有些愛國之心,但畢竟有著清末官員的通病,底氣嚴重不足,本已有了息事寧人的心思,見英法開戰更是慌了手腳。好在此人雖懦弱,卻有些氣節,一方面組織廣州首軍抵抗,一方面快馬加鞭將消息傳遞中央處理。彭蘊章等人在軍機處收到急報,大驚失色之下急忙前來稟告咸豐。

  我看著奏章,雖然言簡意賅,英法之蠻橫卻寫得清清楚楚,看得我心中一股惡氣上沖,拿著奏章的手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

  「娘娘,娘娘!」彭蘊章見我神色不對,一句話不說,不由出聲叫道。

  他的叫喚打亂了我的情緒,我深深吸了兩口氣,這才慢慢鎮定下來。我拿著奏章站起來說道:「彭大人,茲事體大,我們必須立刻稟報皇上。彭大人請隨我來。」以清朝皇宮的規矩,外臣沒有特殊理由禁止進入後宮,沒有我帶路,他想要見到咸豐就必須等上一段時間,對於我的提議,他當然求之不得。

  然而就在我們倆邁出禦書房的時候,又一個小太監沖了過來,大聲說道:「稟懿妃娘娘,文大人家來報,文大人已經過逝了!」

  我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知道文慶今年必死,卻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死!

  文慶,是滿州鑲紅旗人,兩廣總督永保之孫。道光二年中了進士,十七年受命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咸豐元年,予五品頂戴,二年開始受到重用,被授予內閣學士,又被提拔為戶部尚書、內大臣、翰林院掌院學士。咸豐五年,奕訢被免職後,他再次進入軍機處,成為領班軍機大臣並晉武英殿大學士,管理戶部,充上書房總師傅。文慶乃是滿臣中之能者,主張重用漢人,積極支持曾國藩及湘軍,同時提拔了胡林翼、袁甲三、駱秉章、閻敬銘諸人。後來雖然端華、肅順等人漸漸得勢,卻仍然不敢得罪他!因此雖然時局混亂,有他在軍機處坐鎮,旁人就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但他畢竟上了年紀,今年身體日差,早就臥床不起,如今還偏偏選在戰爭爆發的當口死了,簡直就是令局勢雪上加霜。

  我瞟了一眼彭蘊章,雖然短暫,我卻看得到他眼中一閃即逝的欣喜之情。如今在軍機處,文慶之下便是他和肅順,文慶死了,最有可能接任領班軍機大臣的莫過於他們兩人,一旦他被提拔,日後榮華富貴、大權在握自不必細說。

  雖然早知道這些官員們利慾薰心,我卻還是為他在此國難當頭之際只謀私利之舉心中鄙視。有這樣的官員,難怪清朝會滅亡。其實滅亡了也就罷了,可拖著整個中華民族受苦受難一百多年可就有些離譜!

  我的心裡沉甸甸的,明知後世的痛苦和悲慘,還要把中國引向這條路,我不知道自己的神經是否足夠堅韌能夠堅持到最後。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說。

  那小太監退了下去,我抬頭看了看天,灰沉沉的,大雪沒有一點兒停的跡象,香兒撐開了傘,擋住我頭頂方圓,我歎了口氣,邁出屋外,雪地上,留下一串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的腳印……

  咸豐看過奏章,當時就休克了。我們到時咸豐正在聽曲兒,四春都在場,見他暈過去,無不驚慌失措,沒有一點兒辦法。我當即命人將她們帶走,又傳了太醫過來,一番折騰,才把咸豐安定下來。

  動靜太大,連皇后都給驚動了,趕過來查看詳情,沒想到咸豐醒了之後,卻毫不猶豫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我跟彭蘊章,不由得引起旁人無謂的猜測。

  人都出去之後,他靠坐在床頭,臉色陰沉,眼光如同灰霾的天空,看不出什麼東西來。我坐在床沿,小心服侍著他,他又把奏章看了一遍,這次喘咳起來。

  我急忙幫他順氣,卻聽他問彭蘊章道:「現在廣州的情形怎麼樣?」

  彭蘊章誠惶誠恐躬身道:「啟稟皇上,眼下正值冬季,河面結冰,水陸已經不通,從陸路來所費時間不短,因此還沒有廣州進一步的消息。」

  咸豐喘了兩口大氣,似乎好些了,說道:「叫葉名琛自己斟酌吧。英法也實在太過分了,真的欺我大清無人麼?告訴葉名琛,給我往死裡打,打死多少人都沒關係,有事兒我扛著呢!」

  第二十二章

  彭蘊章聽了,只是站在一旁,並不做聲。

  「嗯?怎麼了?沒聽到嗎?」咸豐等了半天沒有動靜,一抬眼看著他,陰沉地說。

  「皇上……」他覷了一眼咸豐,「英法聯軍堅船利炮,來勢洶洶,恐怕……不是好相與的啊!」

  「……不是好相與,那又怎麼樣?你來告訴朕,該怎麼做啊?朕就該卑躬屈膝,告訴洋人們你們來得好、來得秒,乖乖奉上祖宗社稷嗎?!」咸豐暴躁起來,猛捶著桌子,猛不丁又是一陣嗆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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