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誅心 | 上頁 下頁
一四三


  若是可以選擇,我寧願不做與他同床共枕,與他生下楊勇楊麗華的那個女人,寧願他按照歷史的軌跡去做他的隋文帝,只要他沒事,就好。

  「公子?」人群終於鬆散了些,我抬眼看見楊堅湊著火瞧著什麼,他一點事情也沒有,讓我險些以為這是在夢中。若非他胸口的衣襟破掉了一塊,我還真的就產生一種錯覺,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楊堅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眉頭一皺道:「你且來瞧瞧,這如何是好?」

  我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景象就換了一幅。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終於看清楊堅對著火瞧著的原來是他的那枚虎符,只是此時虎符的正中央坍塌下去,從中間向兩邊擠壓著變了形。

  我恍然大悟過來,又驚又喜道:「剛才那一劍,原來是刺中了虎符?!」萬萬沒有想到這虎符救了楊堅一命,那黑衣人一劍刺向楊堅的胸口,卻哪裡知道劍尖正好觸碰到虎符,虎符乃是純金所制,哪裡是劍刃能一刀刺穿的?黑衣人一擊不中,再想刺出第二劍,卻沒有這樣的好機會了。再加上其他人也都趕了過來,他急於脫身,只有就此作罷。

  旁邊一人不禁嘖嘖贊道:「大公子當真是有上天庇佑,倘若沒有這枚虎符,這一劍可真是危險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我聽了卻是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附和了一聲。楊堅的胸口一點傷口都沒有,而偏偏救了他性命的正是這象徵著權力的虎符,冥冥之中好像早已經說明了什麼。

  楊堅聽我附和,卻是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說道:「虎符險些斷了,只怕得找個好師傅好好修補……」話說了一半,忽然間意識到他原本是再用不上這枚虎符的,閉口不言了。

  他若不在乎,若真的毫無留戀,又怎麼會把一枚虎符瞧上這麼久呢?

  然而,我卻是松了一口氣,這樣也好。若是他真的對權力再無留戀,我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金黃的虎符紮得我的眼睛有些疼,我默默地對自己輕歎了一聲,一時興起的美好就猶如一現的曇花,那一刻百花失色,可再絢爛也就只有一夕的時間。此時此刻,這一夕兒女情長也該夢醒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莫回頭

  我趁楊堅去換衣服時,對之前唱歌警醒楊堅的那個隨從耳語了幾句,趁楊堅還沒有從馬車上下來時,我已經拎了一壇酒追上車來,楊堅赤著上身,扭轉身時,瞧見是我,不禁笑道:「外頭那些人都散了?你現在倒是越來越不避諱。」

  我端著的燭臺將楊堅的胸脯照得清清楚楚,胸口還有一塊明顯的紅印,正中心是紫色的淤血,正是被虎符壓迫所致。

  楊堅見我盯著那兒瞧,面色一暖,牽起我的手安慰道:「到底你男人我也算是福大命大之人,有你在我身邊,總能逢凶化吉。」

  他那一聲「你男人」聽起來格外地不是滋味。我把酒杯往他面前一擱,嫣然一笑道:「公子說的是,所以我拿些酒來替公子慶賀一番。」

  正此時,車子枝椏一聲響,已經動了起來,楊堅正要探頭去問,我已經搶先道:「既然有人偷襲我們,只怕此地不宜久留,我讓他們還是快些趕路得好。」

  楊堅點點頭,一時半會兒倒也不再去佈置什麼,只是皺著眉想,「也不知是誰下的手,目標像是沖我來的。難道是田弘那邊的餘黨?」

  我搖了搖頭,「看起來倒不像,我們在山上住了這麼久,難道他就一直在山腳下等著我們?而且這麼巧就剛好知道我們今天會離開?」

  楊堅點點頭,「如此看來,倒像是伏牛山上的人做的?」我與他互望了一眼,莫不是陳蒨派人指使的?楊堅立馬又搖頭否認了這一猜測,「他既然得了獨孤小姐,此時斷然沒心思來殺我,更何況,他明知我們既然放棄,就根本算不上對手,又何必多此一舉對付我們?」

  我斜睨了楊堅一眼,有所啟發道:「那說明他或許根本就沒有得到獨孤小姐。」

  楊堅不禁奇道:「呵,這倒是怪哉。」

  「倒也算不得稀奇。韓褒經那日點撥,心多半還是偏向周國,那陳蒨早已經娶有正妃,依獨孤小姐的性子,若是做小,又是在異國他鄉,舉目無親,與嫁給公子相比,陳蒨絕對算不得一個好選擇。」我說著,有意無意地向楊堅那兒瞟去。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對於獨孤伽羅的事算不得有興趣,但我說這些話,他也並沒有任何的反感。

  我於是端起酒杯,向著他言笑晏晏,「先不說其他,謹以此酒敬公子。」

  楊堅一愣,接過我手中的酒杯,「敬酒總要扯個由頭才是。」

  我笑道:「公子的人剛才就說了,公子有上天庇佑,才能險中求生,逢凶化吉,這是頭一樁值得慶賀的事,難道公子不該喝一杯嗎?」

  楊堅點點頭,一飲而盡,又問我道:「還有第二樁?」我則又把杯子給斟滿了酒,「正是。這第二樁嘛,要恭賀的就是公子手中的虎符。」

  「虎符?這虎符都已經變了形,為何要恭賀?」

  「公子,虎符變形意味著需要重鑄虎符,這原本就預示著公子將把獨孤舊部收歸己有。可不正是一個大大的喜兆?再者,偏偏是這枚虎符救了公子一命,可不更加說明公子才是三軍的真正主宰麼?」

  我的話聽在楊堅的耳朵裡,只換來他不溫不火地一聲乾笑,「你最會的可就是巧言令色。」他說著抬眼看我,「不過,難道你忘了你我的選擇?這樣的話以後是不用說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聽起來平平的,好像真的對他從前的追逐不再留戀。然而他說完,卻還是一仰頭把杯中的酒喝了個底朝天。

  我不動聲色又給他補上一杯,「公子既然不讓阮陌再說,那我便不說了。這第三杯酒嘛,那就預祝公子大業得成,一直相隨公子、忠心耿耿的這批人也能早日衣錦還鄉,榮歸故里。」

  說到此,楊堅面色終究一遍,再不去端面前的酒杯,而是死死地盯著我,「你到底想說什麼?為何一再言語相激?」他語氣裡頭已經帶了一絲不快。

  我連忙說道:「公子誤會了,我並非言語相譏,只是在提醒公子一樁事而已。眼瞅著天就要亮了,我與公子的夢也該醒了。」正說著,車身劇烈一晃,杯中的酒水也因為車身的一晃兒灑落出來,少了半杯。

  楊堅愣了一下,忽然間像是明白過來,他撩起車窗的簾子往外頭一探頭,立馬發現了我們根本就是在往回伏牛山的方向行進,不禁大駭,立馬對著窗口連聲喊停車。

  可是那些人早得了我的命令,心中更是百分之兩百不肯就這樣跟著楊堅無功而返,如何肯就此停下?是以聽得楊堅高聲呵斥,不僅沒有人聽從,反而把馬車駕得更快了。

  不等楊堅把目光投向我,我已經說道:「公子不必徒勞,不到寨門口,他們是不會停的。」

  楊堅的怒意已經寫滿了臉上,「是你讓他們回去的?你就是這樣打算的?」

  我把那杯酒給重新斟滿,「阮陌說得很清楚,你與我皆不再是十幾歲的少男少女,衝冠一怒為紅顏這樣的事情,一時興起而為之,時間一久,勢必要後悔的。公子本有鴻鵠志,只是一夕亂花迷眼,待到天一亮太陽出來,迷霧消退時,便不再癡迷於這海市蜃樓。與其日後遺憾,還不如趁早懸崖勒馬。」

  楊堅面色變得鐵青,已經帶了一分急怒,「我幾時後悔了?!你試都沒試過,憑什麼斷定日後我就一定會遺憾?」

  我抬起頭,看向楊堅篤定的神情,是,他現在的確不悔,可他的猶疑已經透露了他的不舍了。我很想說,我一點怪他的意思也沒有,天意如此,我只是不希望逆天行事,害了他辜負了宇文邕,可是我最後只是將這些話藏在心底,雲淡風輕地說道:「公子不悔,只是阮陌悔了。在阮陌心裡頭,可一直沒忘了與公子最初的約定。對我而言,誅殺宇文護解救大周,才是最重要的事。」

  車身每顛一次,晃出些酒水來,我便又重新補上,如此反復,忽然,楊堅的手抓了上來,冰涼的手指掐得我有些疼,「你看著我,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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