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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她的問話無疑加重了韓褒對我的疑心,我慢慢盤算了一下,元欽被廢後就是元廓即位的,過了三四年,宇文覺才登基稱天王,這之後又過了一年半,合起來,前前後後也有五年時間,五六年前,元胡摩也只是一個天真浪漫的少女,就算不記得宇文雲英的聲音也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吧。

  我面不改色道:「五、六年不見,我的確不記得宇文皇后的聲音。」我一時之間辨別不出宇文雲英是真是假,只好如是說,哪知道話音剛落,宇文雲英就對陳蒨說道:「王爺,此人不是晉安公主,我現在可以回了嗎?」

  一句話直接判定了我的死刑。眼見韓褒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頓時急了,「你憑什麼認定我不是?」此時此刻,我說什麼也不能讓韓褒知道我這個元胡摩是假冒偽劣的。

  宇文雲英說道:「去年我才和公主在長安城見過,那時候三弟已經是周天王了,我不想見他,於是托人約了公主出來,那一日的情景我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哦?這牛皮可吹破了。」陳蒨在一旁陰陽怪掉地說著,楊堅面若寒霜,我聽著宇文雲英的話,下意識地就反駁道:「你說我是假的,可依我看,只怕你才是假冒的宇文皇后吧。」我只是下意識地反駁,話一說出口,陳蒨就撲哧笑了,「呵呵,這下好了,謊言被拆穿卻乾脆來個耍無賴,反倒誣陷起別人來了!」

  陳蒨的臉上帶著一絲得意,我被他批駁,一時間有些慌亂,驀地想起宇文邕寫給我的錦囊,通讀下來,最重要的一條,不是什麼技巧經驗,而是「臨危不亂」,只有保持鎮定才能夠化險為夷。這句話,不論是什麼情況下都是真理。

  我忽略掉陳蒨的冷嘲熱諷,轉而對宇文雲英道:「那一日的情景是怎樣的?你從早到晚都記得?」一面則仔仔細細的在腦海裡把宇文雲英從進來起的情景又回想了一遍。

  宇文雲英不假思索就回答道:「自是記得。公主約莫是巳時到的,我便與公主一起用過了早膳,後來因為著了涼,公主就派人請了大夫給我看病,直到午時,藥煎好了,公主親自喂我吃的藥。我與公主又聊了一會兒三弟,我對她說不想讓三弟知道我還活著,以免徒增煩惱,公主告訴我,三弟有時候會念起我給他們做的蒸餅,我一時興起,就教公主做蒸餅,一直快到申時,公主只恐三弟生疑,才不得不回宮去了。」

  她把這些事情一氣呵成地說了出來,聽起來十分合乎情理,我於是贊道:「你記得果真清楚,不過,能夠將那日的情景倒敘一遍?從申時開始。」

  宇文雲英一愣,下意識地照做著,「申時,公主就回宮去了,再之前,我……我是在教公主做蒸餅,然後就是……」她這一想,就免不了停頓下來,一停頓,就顯得有些結結巴巴,她於是偃旗息鼓了,「我為何要倒著說?」

  「誒,當然得倒著說了,你剛才說把那一日記得那樣清楚,說得那麼順溜,怎麼讓你從晚上說起,就結結巴巴了?只怕是經人授意,早就編造好的故事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計中計

  此刻,我已經成竹在胸起來,宇文邕說得沒錯,只要臨危不亂,就勢必會化險為夷,我將剛才的情景已經回想清楚,一一駁道:「你一時說,自己是方外之人,不便與紅塵中人相見,只為了見我一面,所以到這裡來;可一時你又改口說,早與我在去年見過,既然見過,又何來『好久不見』一說?你前後的話語互相矛盾,怎麼臨川王在給你編謊話的時候,不知道從頭到尾好好推敲幾遍嗎?」

  我這一席話,頓時把假扮的「宇文雲英」給說得啞口無言,我惡狠狠地瞪了陳蒨一眼,心裡頭一團怒火中燒,差一點我就著了他的道,差一點就功虧一簣了!

  我趁機面向韓褒,利芒掃去,已經咄咄逼人說出口來,「韓大人!我信任你,所以親自前來說服大人,就算韓大人有什麼猶豫,我也可以耐心地等待。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大人原來是這樣糊塗!不僅聽信讒言懷疑我,更縱容外邦之人三番四次戲弄於我。看來韓大人是鐵了心要跟大周作對是嗎?如此也好,倘若韓大人一心想做一個賣國求榮的無恥小人,那我自當成全韓大人,就當元胡摩這一遭是白走了。」我厲聲喊住楊堅,「楊公子,皇上有你的太平軍就足矣,人在做,天在看,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造化!我們走!」

  我這一招欲擒故縱是楊堅教給我的,依我自己看,這「惱羞成怒」的表演怎麼說也可以打個九十分吧,韓褒既然已經知道我是真的元胡摩,他是萬萬再不能得罪我的,這下勢必要給他一點苦頭吃。

  我只當自己這一扭頭,韓褒必定會搶過來連連道歉,哪知道才邁步,就聽見背後傳來掌聲,陳蒨已經在背後鼓掌說道:「娘娘伶牙俐齒,好生了得。而娘娘識人辨物的本領就更是令人驚歎,虧我準備這麼久,原以為這一場戲已經是天衣無縫了,沒想到輕易就被娘娘的誅心秘術所破,陳某佩服極了,阮娘娘!」

  他這一聲阮娘娘叫得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和楊堅的腳步不由自主都停了下來,互望一眼,從彼此的眼中都瞧出了一絲擔憂。我只能強自鎮定地回頭,明知故問道:「什麼阮娘娘。」

  韓褒解釋道:「老朽現在才知道,皇上有一位姓阮的貴嬪娘娘,原來與元夫人長得是一模一樣,難怪老朽覺得娘娘有些陌生,原來並非同一個人。」

  陳蒨冷笑著接茬道:「聽聞這位姓阮的娘娘有著一項稀奇的秘術,名叫誅心。只要默念口訣,就能夠穿過人的胸膛看到那人的真心,你剛才那麼容易就拆穿了她不是宇文皇后,這樣的本事,可不就只有阮娘娘才有的嗎?」

  我渾身發冷,此時此刻才明白今日陳蒨到底在盤算的是什麼,他到底又布得是一個什麼局中局。

  陳蒨找人假扮成宇文雲英,並不指望我會被那女人騙到,相反,他根本就是做好了,我會拆穿假宇文雲英的準備,他也就等著我拆穿她,從而進一步證明我會誅心秘術,我不是那個文雅的元胡摩,而是一身戾氣的阮陌!

  我只顧著不要著陳蒨的道,卻不曾想,反倒是這份精明出賣了我自己。

  知道我長得與元胡摩相似的人並不多,也就只有宮裡的幾個人知道,而身為陳國的臨川王,居然知道北周的這些宮闈秘辛,看來這一次,陳蒨的功課做得太足了。就算我想要抵賴,但這一次卻有些理屈詞窮了。

  「王爺從哪裡聽到這些話的?看來,韓大人也是這樣認為的了?」我把視線挪向韓褒,這一次,韓褒沒有再像上次那樣充當著和事老的角色,而是已經同陳蒨站在了同一戰線上似的。至少在這件事上,明顯是韓褒縱容著陳蒨對我試探,甚至是急於見到結果的。現在他神態自若,與陳蒨並肩站著,倒像是一下子就跟我劃清了界限,和那一日的局面,迥然不同。

  我知道自己這元胡摩是再假裝不下去了,索性開門見山道:「不論我是宇文覺的王后,還是皇上的阮貴嬪,二者又有什麼分別?我所為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嘿。」陳蒨不等我說完就乾笑一聲,「這區別可大著了。這北周的人誰不知道,阮貴嬪之所以能成為北周皇帝的妃嬪,那都是大塚宰宇文護一手促成的。聽聞宇文護還將這阮貴嬪收為了義女。對了,據可靠消息,北周皇帝雖然被軟禁,就連獨孤皇后都被逼得鬱鬱而終,倒是獨獨阮貴嬪可以隨意出入宮廷,這說明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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