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誅心 | 上頁 下頁
七九


  就這樣尷尬地待了好一會兒,秀辛在門外輕輕說了一聲,「天王,娘娘,藥煎好了。是現在用嗎?」

  我好容易盼到有人來給我解圍,哪裡肯放過,連忙說道:「趕緊端來吧。哪個大夫開的方子這麼有效,實在該好好打賞才是!」

  我這話剛一說完,宇文毓就冷哼了一聲,甩開袖子就徑直走出門去,差點和推門進來的秀辛撞個滿懷。幸虧秀辛機靈,側靠一邊,才沒把託盤上的藥湯給撞翻。秀辛瞥了鐵青的宇文毓一眼,進來時,忍不住說道:「都是奴婢進來的不及時,倒讓天王生氣了。」

  我撇了撇嘴道:「他生你的氣做什麼?他是見不得我好,眼見我這病有好轉,人死不了,這才生悶氣的。」秀辛即是宇文護的心腹,我自然不介意把我和宇文毓的不合說與她聽。

  哪知道秀辛頗為不以為然,一邊把藥遞到我手中,一邊說道:「娘娘還真是冤枉了天王,天王是聽到娘娘誇讚這碗藥,吃醋了。」

  我差點沒噎著,「我誇這藥,他吃什麼醋?」當然,事實的關鍵是,宇文毓他沒理由為我吃醋。

  秀辛神秘莫測地看了我一眼,「令娘娘好轉的大夫不是旁人,正是四皇子魯國公。」一提到宇文邕,我下意識地就說不出話來,秀辛察言觀色,繼續說道:「娘娘的病好幾日都沒有什麼起色,大塚宰於是張貼告示,為娘娘延請名醫,告示才張貼出來,魯國公就前往大塚宰府說能治娘娘的病。貌似天王還挺不情願的,不過駁不開大塚宰的面子……」

  我斜睨了秀辛一眼,她欲言又止的背後,明顯是對這樁宮闈「秘辛」的好奇,我不禁冷哼道:「這番說話,也是大塚宰讓你轉告我的?」

  秀辛似乎聽出了我語氣中的不滿,連忙陪笑道:「沒有。大塚宰只是要奴婢轉告娘娘,不論娘娘是要自由抑或是別的,他一定會盡力玉成娘娘。」

  我翻了翻白眼,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宇文護所說的「別的」只需要聯繫上下文就知道他指的是宇文邕。我雖然感激醫術高超的宇文邕救了我的性命,可不管怎麼說,他故意通過宇文護才進宮救我

  第七十九章 盤算著

  只是一邊想著,一邊不忘把碗裡的藥湯一飲而盡。藥湯落肚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怎麼這個藥是這樣苦的,不是一般這種傷風感冒類的方子都應該有生薑或是薄荷之類的?可是宇文邕配的這副藥方還真的是和之前喝的藥都完全不同。

  我也未及多想,只是按照宇文邕留下的叮囑,一日三次藥,第二天就好了許多,可以下床了。

  宇文邕來的時候,我正在院子裡頭散步,在房間裡頭悶了多日,再不出來透透氣,人就該發黴了。

  宇文邕依舊和之前一樣神采飛揚,上十天沒見他,唯一有變化的便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再不似從前那般清澈見底,那兒無時無刻不泛著一股漣漪,卷起渾濁的、模糊不清的眼光,遮掩著他此時的心境。

  「陌姐姐,好些了嗎?我來給你把把脈。」他走向我,溫和地朝我伸出手,我當然不會跟我自己過不去,當下就把手腕交到他手裡,他的手溫熱如常。他卻並沒有急著把脈,而是牽著我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我往房間裡帶。

  我按捺著怒意,直到進了房間,把門掩上後,這才拉下臉,把手抽離出來,「現在沒有外人了,阿彌不用再演什麼戲了。」

  宇文邕兩頰梨渦淺生,他笑吟吟地說道:「邕說了好多遍了,我是認真的。陌姐姐縱然現在不信,將來也定會相信的。」

  我只是把手伸到他面前,「喏,你不是要把脈嗎?我累了,想早點休息。」我不想和他爭口舌之利,更不想和他翻臉,只好下起逐客令。

  宇文邕對於我的冷淡倒是毫不在意,重新握住我的手,扶我在床邊坐定,三指輕按,笑意重新蕩漾起來,「陌姐姐的病已經痊癒了,只不過,身子還比較弱,這陣子萬萬不可去湯浴宮,免得又被感染上,只怕會復發。」

  我一愣,下意識地問道:「怎麼湯浴宮裡頭也有人感染上了?」

  宇文邕淡淡道:「『芙蓉湯』前服侍的幾個宮女自然沒有陌姐姐福大命大,前幾天就已經被抬出宮去了。不過,邪氣尚在,恐怕還要等過個十天,湯浴宮這些邪氣才會消失殆盡吧。」

  他說得輕描淡寫,在他眼裡,那些女子的性命或許都算不得什麼。就算他知道該如何救治,他也只會救我一人。

  我突然間想到當時雁貴嬪也去了湯浴宮,忍不住問道:「是只有我一個人病了?雁貴嬪呢?她感染了沒有?」對於古人來說,只會把細菌真菌感染都歸結為邪氣入侵,倘若說問題出在湯浴宮,只怕雁貴嬪也不能倖免。

  宇文邕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她怎麼會病呢?」

  這樣曖昧的笑容讓我心裡一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就不會病?」我只覺得渾身有些泛冷,但還是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的病是她?她在下毒嗎?」

  「她為何要害我?」我問出這個問題時,便覺得有些可笑,後宮裡頭的女人害人何需理由,更何況我的存在,對於宇文毓的這些女人來說便同噩夢一樣。只是,依照雁貴嬪的性格,應該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和她素來沒有任何交情和交惡,她又為什麼在我風頭正盛的時候對我下手?

  下毒,原來我不是普通的傷風感冒,而是被人下毒了。

  怪不得從湯浴宮一出來就病了,還病得這樣厲害。怪不得儘管症狀很像,但卻讓那些御醫束手無策。怪不得宇文毓會在我的床頭佇立那麼久,他在害怕雁貴嬪下毒的事被我知道,我會動心思除掉他心愛的女人……

  「阿彌你為何告訴我這些?」我冷冷地看著他,只要他不說,這一切都可以石沉大海,永遠不為人知的,「以阿彌的心思,應該猜得到你的大皇兄最在乎的就是雁貴嬪,你把這事告訴我,就不怕你的大皇兄遷怒于你嗎?還是……你刻意告訴我這些,就是想讓我對雁貴嬪做什麼?」

  「告訴陌姐姐這些,是因為邕不能在你身邊陪伴你。皇宮裡頭諸事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邕不希望陌姐姐有事,也答應過陌姐姐,所知道的絕不隱瞞。」宇文邕笑著說道,聽起來情真意切,都讓我有那麼一陣的恍惚。

  他伸手撥了撥我額前的發縷,忽然靈機一動,對我說道:「陌姐姐,你的頭髮亂了,我幫你梳梳吧?」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牽起我的手,一直拉我到銅鏡邊坐下,這就解開我隨意束髮的絲帶,拿起梨木黑漆的篦子,輕輕地從頭頂往下順著梳下來。

  我看著銅鏡裡背後那個認真為我梳頭的宇文邕,黃銅光潔的鏡面把他專注的神情捕捉無疑,我明知道此時的宇文邕並非真實的他,卻還是有些貪婪地在享受這樣溫馨的時刻。原來在我心底一直渴望有這樣一個人能夠為我梳頭,多年來我一個人過活,我以為我習慣了孤單,甚至享受孤單的自由。卻原來我還是和所有女人一樣,都渴望有人陪的幸福,只是這樣的幸福,我在現代就不曾享有,在這個可怕的時代,又怎麼能夠奢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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