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誅心(63)_孤缽

六三

　　我心裡有事，不知不覺就往裡頭走了好些，心不在焉地揭開了什麼，只覺得蒸氣的熱浪直撲手心，燙得我慌不迭地把手中的東西一扔，圓鼓鼓的陶土蓋子往灶邊滾了去，我連忙把手往耳垂那兒使勁兒擼了擼。

　　禦膳房的廚子賠笑道：「娘娘小心些，這裡又髒又亂的，您要吃什麼喝什麼，只管讓人過來說一聲就行了。」

　　他說著，便把那陶罐裡頭的湯倒在了一個大碗中，又取了濾子把湯渣濾在了一個精緻的小碗裡。向立在一旁的宮女說道：「喏，侯娘娘的烏雞湯好了。」

　　侯修容自從滑胎後，這類補品自是一日不離，可身子卻並沒有大好。那婢女聽到廚子的話，卻猶疑地看了一眼，說道：「呃，算了，娘娘今天還是不喝了。」

　　「不喝？不喝你在這裡等了小半個時辰？」廚子瞪大了眼睛。

　　那婢女瞥了我一眼，一跺腳對廚子道：「說不喝就不喝，你怎麼這麼多事啊！」

　　她這副樣子，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了。就因為我出現在這裡，甚至手不小心碰到了那陶罐，她謹慎起見，自然是不敢讓她的主子冒這個險的。

　　我頗覺掃興，對廚子道：「怕是你這裡燉的湯都該倒了。」然後悻悻地走了出去。秀辛本想說幾句話頂撞那婢女，我則趁機擺出一副疲倦的樣子對她說道：「我想一個人走走，你先回去吧。」

　　秀辛就算想跟著，聽我這樣說，也不能勉強，只得先行回去了。見她走開，我才轉身往紫陽殿的方向走去。

　　剛進門就瞧見紫陽殿的太監把送湯的傳菜太監送出來，見到我，面色一喜，「娘娘來了，我家公爺見著您，想必一高興病就好了。」

　　我有些尷尬，下意識地解釋道：「我反正也閑得發慌。」擺頭問傳菜的太監引開話題，「湯喝完了嗎？」

　　傳菜太監露出一臉苦色，「魯國公說沒胃口，奴才在外頭等了許久，最後還是沒怎麼喝。」我聽了不禁皺了皺眉頭，二話不說就奔進紫陽殿，在指引下進了宇文邕的臥房。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清新的檀木香，隔著一重紗幔，房間的正中央擱著一張臥床，隱約可見其上橫臥著一人，那人驀地坐起，驚喜地朝這邊喊道：「陌姐姐，你來啦！」

　　我穿過紗幔，只見一身縞素的宇文邕正嫣然含笑地望著我，略有些疲憊惺忪的睡眼，比平時無神，卻又添了幾分慵懶的風情，宛若玉中仙胎，月下鶴影，隔簾朦朧，朦朧睡初醒。這一刻，我倒有些看癡了。

　　宇文邕臉上的笑意漸漸擴大，他朝我招了招手，只是這招手的動作不知為何在我瞧來，有些曖昧的意味。我驀地回過神兒來，驅逐出心中有些奇異的感覺，質問道：「怎麼不把湯喝完呢？難道你不想快點兒好起來嗎？」

　　「陌姐姐，我還當你不會來看我呢。你不生我的氣了？這便好。」宇文邕把手中的書往床腳一擲。

　　我頓時一愣，生氣，我還真沒有生氣。仔細想想，宇文邕雖然瞞了我許多事，甚至利用了我，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李代桃僵，但自杖責之事確定為張昭華所為後，我便也認同了他的辯解，或許他說得對，到目前為止，他並沒有害我之心。想要殺我滅口，應該一直都只是宇文毓一個人的想法。

　　宇文邕雖然比宇文毓心機深得多，但卻不似他那般小肚雞腸。既然他無害我之心，我又有什麼理由生他的氣，如他所言，各人選擇的保命方式不同。只是要與宇文邕和好如初，待他如之前那樣真誠如姐弟，那是不可能了。

　　「聽說你是被北齊的奸細刺傷的？傷在哪兒了？」我對他到底還是關切的，走到他的床邊就想瞧瞧他的傷。

　　哪知宇文邕卻語出驚人，「傷我的不是北齊奸細，是大塚宰的人。」

　　「什麼？」我音量不由擴大，旋即便警覺地捂住了嘴，壓低音量，「怎麼會呢？」

　　宇文邕輕瞟了我一眼，「因為大塚宰懷疑是我殺了那名宮伯，想要試探我的武功。」

　　我的心怦怦跳了起來，直直地看向他，終於忍不住問道：「那……那個人是你，對嗎？梅加根本就不是北齊的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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