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誅心 | 上頁 下頁
二〇


  之所以說他清秀,其實是因為他的面容太過姣好,再加上肌膚勝雪,配上那一抹紅唇,十足地像個女子。他這副面相若是個女子,那倒是配得上國色天香、花容月貌這樣的形容詞,可作為男子,卻太過陰柔。好在,他只是個少年,還有可塑的空間。

  我正覺得賞心悅目,驀地從他的眉宇間看出依稀熟悉,與宇文毓有幾分相似的面龐一下子喚起了我心底的厭惡,我不禁皺了皺眉,停止了對他的欣賞。

  魯國公有些氣喘吁吁,剛一站定就把手中的一摞荷葉包遞給我,「皇嫂,你的藥……」他話還沒說完,晶瑩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皇嫂,你怎麼……怎麼長得和……」

  他說了一半,便沒再說下去,嘴角的兩隻酒窩淺淺地陷了下去,朱紅的唇微微打開著,終究只是不解地怔怔地看著我。

  我不禁笑了,看來這位四皇子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我也不回答,只是笑笑,「天下間長得相似的人多得很,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魯國公剛剛說什麼藥?」

  「哦。」魯國公的疑惑就被我輕易打發了,他把用荷葉裹得嚴嚴實實的幾服藥放在我手裡,長籲一口氣,「這是杏林大師為皇嫂配好的藥,每日取一服,煎半個時辰,頭煎倒了,取二煎的湯藥趁熱服下。連服兩個月,皇嫂的病或許能痊癒。」

  「杏林大師?」我一愣,旋即明白他所指的是杏林給我看過病的老和尚,可是這一下就更迷惑了,「杏林大師如何會讓魯國公給我送藥?」

  魯國公笑了,「皇嫂有所不知,杏林大師是我的師父。他之前一直在冥思苦想皇嫂的病,終於想到了藥方,配好了便讓我找尉遲將軍送藥。我拿著藥到了尉遲將軍的府邸,才知道他前往邊關赴任去了。我一著急,只好借了匹千里馬去追他,疾馳了三百里才在驛站碰上,他卻告訴我說這服藥的病人早就被大皇兄帶回宮了。鬧了半天,我才知道,原來自己要找的,就是大皇兄新納的嫂子,我每日在宮裡頭進進出出渾然不覺,卻在外頭繞了這麼大個圈子……」

  他苦笑著,略有些絮叨地訴說著,我聽了卻只覺得傻眼,「你……費了這麼大力氣就為了給我送藥?你不會現在才剛剛回來吧?」

  魯國公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木屐,赧然地抬起頭,「皇嫂,真是對不住,把您這兒弄髒了。」

  我撲哧一笑,「魯國公說的哪裡話,你連鞋都沒時間換就給我送藥來,阮陌感謝都還來不及。」

  魯國公這才露齒一笑,「皇嫂不生氣就好,那我先回去沐浴了。」想來是一身汗味,他羞澀的樣子,十足的男孩兒。

  我點點頭,目送他出門,他卻又轉過頭來,盯著我手裡的藥,「皇嫂,你記得按時服藥啊,這裡是七日的,過陣子我再去杏林拿……」

  「不必了。」我原本只想承了他的好意,免得他白忙乎一場,可是現在卻不得不據實相告,「替我向大師道謝,只是,阮陌要辜負你們了,這藥只怕是用不上的。」

  「為何?」魯國公睜著清亮的眼,下意識地又走了回來,「皇嫂,你的氣色不對呢!」他不由分說就抓住我的手腕,三指輕巧地搭在了脈搏之上。

  梅加面色一變,只覺得這位四皇子未免也太不講究了,正要提示,我卻朝她擺擺手,向來都是我主動去捉別人的手,難得碰到一個探我手腕的魯國公。

  他的指腹在我的寸口不停地按壓,時輕時重,他細緻地感受著,一言不發。

  屋外鳥兒唧唧喳喳地叫著,我有些靜不下心來,於是忍不住問他:「你見到婆羅將軍了?他……怎樣了?」

  魯國公應了一聲,「許是哀傷蜀國公突然離世,他樣子挺憔悴的。也不知為何,他說有生之年都不會回京了。唉,我現在想找個人玩兒,是越來越困難了。」

  他有生之年都不會再回來了?是因為宇文護和他心生罅隙,不許他回,還是他自己再不願回來,免得觸景傷情?只怕,二者都有吧。

  「皇嫂,你心神不寧,脈搏這麼不穩,我可怎麼診斷?」魯國公點破了我的心境。

  我於是訕訕地撤回手,也不掩飾自己的疲憊,「我的病只怕是天意如此,好不了的。這次的藥我收下了,魯國公請回吧。」

  魯國公被我下了逐客令,並不生氣,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與我客氣話別後,便轉身離去,那噠噠的木屐聲有規律地響著,漸漸消失在耳際。

  他走後,我便努力把婆羅的事拋諸腦後,轉而問起梅加,「身為皇子,魯國公怎麼會去學醫?」

  梅加撇撇嘴道:「娘娘有所不知,四皇子的母妃當初不過是個宮婢,所以他向來不受寵,雖說封了爵位,可即便到了十六歲,也還是一官半職都沒有。不過,他倒是樂得如此,常年在宮外遊蕩也沒人管他。莫說他去學醫,他就是去學做鐵匠,也不稀奇。」

  「呵呵,你對他的評價並不高呀。」

  梅加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妄言,連忙補充道:「宮裡其他人常這樣說的。他們都說太祖十三位皇子,最沒出息的就是他了,成日只知道鬥蛐蛐。奴婢也只是轉述而已。」

  「沒聽過一句話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或許有朝一日,你們會發現自己都小覷了他呢。」

  梅加不信,我沖她笑笑,「我也就是隨口說說。到底只是個少年,人這輩子還長著呢。誰知道以後會怎樣。」仔細想想,這魯國公無論怎麼瞧都是一個還沒太懂事的少年郎,可不知為何,他臨走時的那一抹微笑,總讓我覺得他也有成熟的一面。

  「娘娘,這藥怎麼處置?」

  我擺擺手,示意她隨意處置,只是見她從窗前走過,準備扔掉時,我忽然一計湧上心頭,於是叫住她:「就按照魯國公說的,每日煎一服來。」

  梅加把藥煎好,端了過來,我用手指了指門外,「這藥扔了怪可惜的,我瞧外頭有幾株白菊花,你就倒在那裡吧。」

  梅加茫然不解地看著我,但最終只是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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