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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看完之後,琳琅忍不住低低歎息了一聲。

  待到夜色蒼茫,景珣毫無預料地來了飛鸞宮,與前幾日的劍拔弩張不同,琳琅見到他時竟十分平和。

  琳琅在燈下刺繡,如今的她只能以此來打發日子。

  景珣也未說話,抱著十分精神的景姮逗弄,惹得景姮咯咯直笑,他也會偷偷看她,看著她沉靜的模樣兀自冥想。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琳琅拿針線,他也不曾想過有一日她會學刺繡。

  不知過了多久,景姮玩累了,便在他懷裡安靜地睡著。睡著的孩子十分乖巧,柔軟的小身子緊緊地偎著他,不經意時還會在他衣服上抹口水。

  琳琅喚乳娘抱她回屋去睡,景珣也未拒絕,將景姮放進了乳娘懷中,目送她抱著孩子離去。

  少了景姮,屋內越發的安靜,琳琅也未理會他,繼續在綢布上穿針走線。景珣沉默地坐在一旁支著下顎望著她,也不敢出聲打擾。

  最終倒是琳琅忍不住開r口,道:「阿珣,你今日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景珣見她說活,心頭的黯然少了幾分,道:「想來看看阿姐。」

  如此,琳琅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麼,又沉默了片刻,忽然聽景珣問道:「阿姐,你還記得我十歲那年你對我說的話嗎?」

  琳琅愣了愣,仔細地想了又想,但年歲太久,許多事她都已記不清了,也不知到底與景珣說了什麼。她不願騙景珣,誠實說道:「都過了十幾年,我記不清了。」

  景珣眸中失望之色一晃而過,表現得不明顯,語氣倒顯得不是很在意,「是嗎,原來記不清了。」

  琳琅沒再說話,景珣盯著琳琅瞧了片刻,道:「阿姐想必聽行之說了吧,北齊那邊野心勃勃,試圖對尚國趁火打劫一番。」

  「儀柳過得可好?」聽他說起尚國,琳琅也便想起了遠嫁到尚國的儀柳,她與這個妹妹雖不親厚,早年也沒什麼交集,但她們身上同樣流著景家的血,這個事實無法磨滅。

  「如今她已貴為尚國的太后,應該也算過得好了吧」景珣對此不甚在意地說道,「此番尚國有難,我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阿姐也贊同吧?」

  「既是國事,與朝中大臣商討便是了。」琳琅平淡地應了一聲,仍專心於手中的針線活。

  景珣自顧自繼續說道:「自我登基以來一直都有一個心願,那就是讓我們觸目所及之處部成為大毓的國土。阿姐你有多少年不曾翻過我們大毓的地圖了?如今我們大毓的版圖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但這遠遠不夠。」

  一旁的燭火忽明忽暗,在景珣殉的臉上映出了陰影,琳琅手中的針刺中了指尖,也不過是輕輕地紮了一下,甚至見不到血,卻是鑽心地疼。

  原本平和的心態忽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煩躁,琳琅將針紮進綢布中,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道:「阿珣,夜深了,你回吧。」

  景珣也未反駁,起了身,故作不經意地問道:「阿姐對我很失望,是麼?」

  琳琅沒回答,景珣笑了笑,道:「我對阿姐也很失望。」

  平和的語調中暗藏了幾分尖銳,景珣說完便離開了飛鸞宮。四周又恢復了最初的樣子,仿佛這個夜裡他並未出現過。

  琳琅只覺得方才被針紮到的地方愈發的疼,一點一點,直到疼得無以復加。

  到了約定的那日,琳琅換了一身戎裝,青絲利索地挽起,看起來英姿颯爽,頗有幾分女英雄的架勢。

  平日服侍她的宮女驚豔地讚賞了她幾句,換來她淡淡一笑。

  逐風早已為她備好弓箭,只等著她一道前往校場。

  因是夏日,比試的時辰挑在較為涼爽的傍晚,此時夕陽早已西下,空曠的校場顯得有幾分冷清,卻也因遠處看著的那些禁衛軍而顯得狹窄。

  景珣顯然是被公務耽擱,姍姍來遲。他到時,琳琅已經耐性十足地將宮女送上的那盅冰鎮酸梅湯喝了個精光。

  有別於琳琅的戎裝,景珣身上穿著的是琳琅當日送的生辰之禮,不甚華麗亦不夠精細的衣裳穿在景珣身上雖有些不合身份,卻並不讓人覺得突兀。

  琳琅看到他的穿著時,臉上微熱,對於那衣裳的做工她如今還覺得羞愧,畢竟景珣身份不同於別人,更重要的是她未想到景珣真會將這身衣裳穿出來,她以為他收下之後會將它收起。

  待景珣靠近,打量了她一眼,微笑道:「阿姐這身打扮,差點兒讓我認不出來。」

  那模樣極為溫和,竟讓琳琅生出錯覺,仿佛她仍只是他敬重的長姐,再無其他。見他笑,琳琅也只得跟著淺淺一笑。

  景珣瞥了琳琅身後的逐風一眼,問道:「阿姐想怎麼比?」

  「老樣子。」琳琅望向遠處的箭靶。少時習騎射,兄弟姐妹間總有些攀比,最常用的法子便是比誰能射中離得最遠的箭靶的靶心。她將視線移向景珣,道:「阿珣先。」

  景珣也不多話,接過內侍遞上來的弓箭,盯著箭靶眯了眯眼一次射出了三支箭,遠遠便聽到咚的一聲,箭射中了箭靶。遠處的宮人迅速跑了過來,恭恭敬敬地說道:「稟皇上,三箭都正中靶心。」

  景珣聞言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揮手示意宮人退下後望向琳琅,道:「阿姐,該你了。」

  傍晚的微風仍有絲絲熱意,但已經有點涼爽,刮過臉時陡然讓人思緒清明了幾分,風中夾雜著清雅的香味兒,不濃不淡,十分怡然。

  琳琅自逐風手中拿過弓箭,將箭搭上了弓身,神色自若,仿佛那三箭她絲毫不放在眼裡,且不論這次比試她能否贏,至少氣勢上尚未輸掉。她仔仔細細瞄準箭靶正用巧勁拉開了弓,箭還未射出,人卻軟軟地倒了下去。

  景珣臉色頓變,迅速朝琳琅沖了過去,卻晚了一步,逐風身手比他迅速,已經將琳琅接了個正著。

  內侍慌忙去請太醫,景珣冷著臉看著逐風懷中的琳琅,卻不曾伸手去接,反而冷靜地命逐風將琳琅送回寢宮。

  出了此等差錯,四周的宮人們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待逐風抱著琳琅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後,景珣才淡淡掃向四周的宮人,冷冽的視線址眾人雙腿發軟,紛紛跪了下去。

  不遠處的案桌之上,精工雕成的紫金香爐裡燃著香料,淡淡的白煙若有似無地冒著,空氣中那股清雅的香味似乎濃了幾分,景珣的視線落在那香爐之上,腦中忽地想起那夜雲妃在他耳畔說的話。

  用些手段又何妨?

  她倒真會自作主張——

  不過,手段雖卑劣,卻不得不承認起了一定的效果。

  方才他確實有幾分擔心阿姐會贏,若是阿姐贏了,他就再也無法留住她了。

  太醫診斷後,稟報琳琅憂慮成疾以致昏睡,兩三日便可清醒。琳琅也不負太醫所托,這一睡便睡了三日。

  就這短短三日,朝中局勢風雲變幻,兵部尚書與朝中幾位大臣聯名上奏懇請皇帝派兵增援尚國,左相楚斂被勒令在家閉門思過。

  經過三日的早朝辯論後,景珣終平息朝中妄議,命任子衡於五日後率精兵十萬堂而皇之進犯東勒,美其名日「圍魏救趙」。

  大毓建朝五百三十一年,自太祖皇帝以來,一直秉承中庸之道,數百年來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到這一代景珣繼位也不例外,像這般主動進犯他國卻屬首次,朝中主戰派為此心生豪氣,主和派卻憂心忡忡。

  與此同時,李家史冊上又新添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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