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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他的分析讓景珣神色緩和了些,心下也有了主意。

  李誠一到燕京見了任子衡後便隨他進宮面聖,景珣體恤他這一路奔波勞累,遂命人領他下去歇息。待李誠走後,景珣與任子衡在禦書房內商談了許久,直至五更天。

  自景珣受傷後至今未曾早朝,此番身上的傷勢已無大礙,遂這日早朝就涼州一事徵集群臣意見,群臣本就對年年騷擾邊境的西蠻夷無甚好感,聽聞他們此番大肆進犯涼州城,紛紛主戰。

  鎮國大將軍任子衡請兵三萬前往涼州,意圖一舉打垮西蠻夷,景珣未加猶豫便允他所請。

  邊關戰事又起的消息不多時便傳迫了燕京城內各個角落,身處皇宮內苑的琳琅亦得了消息。恒淩這兒日未曾進宮探望她,飛鸞宮顯得有些冷清。聽聞是任子衡領兵出戰,琳琅下意識想起了恒淩,隨即又覺得自己的擔憂過於杞人憂天——任子衡十五歲便隨父四處征戰,到如今已是身經百戰,從未聽說任家軍在哪兒吃過敗仗的。

  昨夜那場小雪早已停止,地上並無積雪,琳琅帶打景姮在御花園賞花,冬日開的花並不多,園中的幾株梅樹開得極為燦爛,白梅與紅梅竟相綻放,美不勝收。

  琳琅抱著景姮站在梅樹下,懷中的景姮踞起身子試圖去攀那綻放在枝頭的紅梅,失敗了一次又一次卻仍舊玩得十分開懷。

  一名隨侍在旁的宮女不知何時緩步靠近琳琅,道:「長公主,任將軍求見。」

  琳琅回過身,順著宮女所指的方向看到任子衡站在不遠處望著她,她還未說話,任子衡已經抬步朝她的方向靠近。琳琅歎息一聲,抱著景姮朝不遠處的涼亭走去,亭內備有炭盆和熱茶,比之外頭的寒冷,亭內要溫暖上許多。

  宮女在椅子上鋪上暖墊,琳琅方坐下,任子衡便踏步進來。宮女們紛紛見禮,不少年輕而姿色尚可的宮女忍不住偷瞄他俊美的臉。

  待任子衡坐妥,琳琅便屏退了四周的宮人,十步之內不讓人靠近。任子衡伸手為自己斟了杯茶,見琳琅懷中的景姮正好奇地望著他,忍不住朝她露出笑容。

  景姮並不畏生,竟朝他伸出手。任子衡一愣,看了看琳琅,見她點頭,便伸手抱過廠景姮。懷中柔軟的一團讓他不自覺小心翼翼起來,生怕傷到了懷中的孩子。

  琳琅見他那手足無措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待回過神來,卻見任子衡正盯著自己,笑容似在嘴角。若她還是當初的怡和,見到任子衡定會笑得十分肆意,時過境遷,如今她面對他時只剩下進退兩難。

  「舅、舅——」

  景姮剛學說話,最常說的除了「舅」外,便是「娘」,見了誰都這麼喊,琳琅朝她溫柔笑道:「姮兒,叫姨父,姨、父。」

  琳琅又耐心教了好兒回,但景姮仍只會喊舅舅。她心知有些事勉強不得,遂不再教。忽又想到任子衡此行的目的,問道:「你找我可有事?」

  任子衡道:「皇上已經下了聖旨,讓我即日領兵前往涼州。」

  「我聽說了。」雖說後宮不得於政,但在宮裡頭沒什麼秘密。

  任子衡見她如此,問道:「你沒話要對我說嗎?」

  琳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低了頭裝作專心品茶,沉吟半晌後,道:「戰場上刀劍無情,切莫魯莽衝動。」想了想,又道,「為了恒淩。」

  任子衡不發一語,目光像蛇一般緊緊纏著她,逼得琳琅有些窒息。興許是這氣氛過於壓抑,琳琅伸手欲從他懷中抱回孩子,可景姮卻似乎很喜歡他,膩在他懷裡不願離去。任子衡見她如此生疏,不由歎息一聲,道:「阿琅,沒想到我們如今會是這般局面。」

  如此的生疏禮避。

  風微微吹動了亭子周遭的薄紗,琳琅的視線落在淡黃色的紗幔上,全然沒法反駁他的話。若是從前,他們定不會如此,但如今坐在她身側的這個男人是她的妹婿,他的妻子是她自小疼寵大的妹妹。

  景姮的小手戳了戳任子衡手上那道疤,口中咿咿呀呀,似是在問那是怎麼來的。琳琅順眼望去,自然而然也看到了那道痕跡,略微有些愧疚,道:「沒想到這麼多年,這齒痕還未消下去。」

  任子衡看著她,好似又回到多年前,遂笑道:「那次你射箭輸與我,連續比了三次仍不服氣,一怒之下竟咬了我。」

  琳琅聞言莞爾一笑,「後來母后知道了,便讓曲侍中帶著我上將軍府道歉。」

  過往的從前總有些歡樂時光,除卻那段有緣無分的姻緣,他們之間確是有很深的情分。望著任子衡含笑的側臉許久,琳琅竟有些釋然。

  見她不若先前拘謹,任子衡喜悅在心,聽琳琅說起從前的趣事時臉上的笑容愈深。出征在即,他本該回府去準備行囊,會繞道御花園只因無意間聽宮人提到她今日在御花園賞花,遂想過來看看。

  他本想遠遠一瞥就好,卻在看到她抱著孩子站在梅樹下的身影時忍不住想靠近。他微微低頭看著懷中的景姮,她的眉目與琳琅十分相似——若非命運弄人,他與琳琅的女兒怕也是這般模樣吧?

  或許是亭中二人聊得過於歡快,絲毫不曾注意到遠處的廊橋上有人正在遠遠地看著他們。

  恒淩站在廊橋上,看著亭中的人,心頭百感交集。他們的笑聲若遠似近地飄進她耳中,竟讓她腳下猶如生了根,無論如何都邁不出步伐。

  「離離在看什麼?」景珣不知何時靠近。待景珣走到她身側,她忽然問道:「珣哥,你看阿姐和姮兒與他是不是更像一家人?」   景珣望向涼亭處,眸光一沉,隨即又笑如尋常,道:「我們本就是一家人。」

  任子衡領兵出發時景珣在太和殿前為他與三萬將士餞行;琳琅遠遠地看了一眼,便抱著景姮回了飛鸞宮。

  走在皇宮內苑,觸目所及皆是雕欄玉柱、處處華美的亭臺樓閣。琳琅耳畔迴響著方才那三萬將士的立誓聲,這些宮中最常見的美景竟讓她有幾分過於安逸之感。

  愈靠近飛鸞宮,琳琅遠遠便聽到了宮中傳出的琴聲,與昨日的冷聲冷調不同,今日的琴音此起彼伏,由散漸快,頗有幾分金戈鐵馬的意味。

  飛鸞宮中一切如常,宮人們各司其職。琳琅在院中見到了正在彈琴的長歌,長歌似是未發現她的到來,專注操琴。

  待曲盡琴音戛然而止,琳琅才開口贊道:「長歌,你的琴藝愈發精進了。」

  長歌聞言報之一笑,抱琴起身走到了琳琅的面前,琳琅本以為她是上來逗弄方才為她鼓掌的景姮,卻見長歌盈盈跪拜在地,著實嚇到了琳琅。琳琅伸手欲扶,卻被她輕輕推開,長歌道:「我自小跟在殿下身邊,以皇城為家,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也會離此而去。今日之請實屬萬不得己——懇請殿下恩准我離宮。」

  琳琅愣住,下意識問道:「你要去哪兒?」

  長歌抬起頭,道:「回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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