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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待到宴席散席,朝中大臣尚且清醒者少之又少。各家候著的奴才們帶著自家主子離了宮,任子衡亦帶走了醉倒的恒淩。

  琳琅在眾人敬酒的情況下喝得不少,到散席時已然只能靠著景珣來支撐住自己癱軟的身子。霍嫵知他這會兒定是會送琳琅回飛鸞宮,也便領著其他妃子們率先退了場。待人都散得乾淨,除了幾個隨侍在側的宮人們,熱鬧的承元殿內獨剩景珣與琳琅。

  景珣彎腰將琳琅抱了起來,琳琅的手無力地圈著他的頸部,殿外的冷意襲來,讓琳琅忍不住瑟縮著偎向他。許是真的累了,琳琅在他懷中為自己尋了個舒適的位置竟閉眼睡著。

  自承元殿到飛鸞宮的距離極遠,與來時一樣,景珣抱著琳琅上了禦輦,輦車行在大理石道上,偶爾也發出幾聲軲轆聲響。

  咿咿呀呀的摩擦聲並未吵到琳琅,反而讓她睡得更沉。睡夢中的她好似回到了小時候,年幼時先帝每逢皇宴也喜歡抱著她同乘一輦,有時散席晚了,她亦是睡在先帝的懷中。溫熱的胸膛讓她忍不住用臉蹭了蹭,昵喃道;「父皇……」

  景珣低頭看著懷中的琳琅,平素裡溫和的眸子盛滿了柔情,他的手輕輕地撥動琳琅在他懷中蹭得有些疲亂的烏髮,那一刻有說不出的滿足。

  他驀然又想到了方才在宴會中發生的事,神情驟然冷冽,嘴角不知不覺染上了喋血的笑意。

  賜公主府?

  尚長公主?

  真真,是不知好歹的東西。

  輦車停了下來,內侍輕聲提醒道:「皇上,飛鸞宮已到。」

  車內景珣嗯了一聲,抱著琳琅下了輦車。守在門口的逐風本欲伸手去接過琳琅,卻被景珣肅冷的眸子一掃,收回了視線。

  景珣抱著琳琅進了寢宮,長歌早已在裡頭指揮宮女理好了床鋪,見他到來,瞧了他懷中的琳琅一眼,便恭恭敬敬地領著宮女們退了下去。景珣將琳琅放到床上,怕她睡得不安寧而拿下了她頭上的髮髻任由她一頭青絲潑落,坐在床沿看著她的睡顏,不忍移開視線。

  他的指尖輕緩地劃過琳琅的面容,心下笑了笑。似乎只有這時候阿姐才能如此安靜而不覺得他的舉止不合禮儀,呵。

  片刻後長歌送來了醒酒茶。景珣接了碗睨了長歌一眼,長歌便退了出去,走到門口時見冷氣襲來,又忙不迭地帶上了門。

  景珣的手輕輕拍了拍琳琅的臉頰,道:「阿姐,醒醒。」

  琳琅睡夢中迷迷糊糊睜了眼,見有人坐在床畔,卻又看不清楚臉,熟悉的氣息讓她微微一笑,咕噥道:「是阿珣呀?」

  「嗯。」景珣聞言笑得極為開懷,將醒酒茶喂到琳琅嘴邊,哄道,「阿姐把這茶喝了,不然明早要頭疼了。」

  琳琅得了肯定的答案似是很開心,乖巧地喝下了那像糖水一樣的醒酒茶,嘀咕道:「阿珣,我方才做夢夢到了你與皇后的孩子呢,小小的,軟軟的,那模樣像極了年幼的你。」

  「是麼?」景珣的話語中帶著肆意溫柔。

  琳琅又低噥了一聲,換道,「阿珣。」

  「嗯?」

  「我想要個像你的小侄兒,或是小侄女。」

  「嗯。」

  半夢半醒間的琳琅像個任性的小姑娘,既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轉了個身,竟又入了夢鄉。

  景珣在一旁坐了半晌後,也便離開了。

  待他一走,長歌便領著宮女進了寢宮,小心翼翼地為琳琅換下了身上那繁複的禮服,忽又想起初冬夜寒,上前幾步為琳琅拉了拉被褥,又細心地檢查了四周的窗戶,才退了出去。

  次日琳琅醒來時,早已日上三竿。她揉了揉額角,正巧長歌推門而入,見她已醒,便喚來了宮女服侍她起身。

  起身後,琳琅又念起了景姮,不久乳娘便抱著孩子來到了她的寢宮。接過乳娘手中的景姮,又聽長歌問道:「殿下,昨日朝中大臣送的那些禮品,你可要看看?」

  琳琅搖頭,道:「不必了,你挑些賞賜給宮人們,餘下的隨你處理。」

  長歌應了聲,也便出去了。

  景姮似乎對桌上的鏡子充滿了好奇,琳琅笑了笑,抱著她坐到了鏡前,景姮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咿咿呀呀,小身子朝前傾,還試圖爬過去,卻又被琳琅撈了回來。景姮似乎有些不服氣,又傾身上前去,亂拍的小手拍到了桌上那個鑲滿珠寶的盒子,還將它揮開了些。

  琳琅的注意力被那盒子吸引。

  那是望蘇出使尚國前送的生辰賀禮,那日收了便隨手放在梳粧檯上,並未刻意去打開它,是以她至今還不知裡頭放的是什麼東西。

  她將景姮抱穩後,伸手打開了那盒子,卻見那盒子中靜靜地躺著一個玉鐲子,上頭鑲了黃金,鑲嵌黃金的地方雕上了精美的鳳凰,華貴卻不讓鐲子顯得俗氣。琳琅伸出手將那鐲子拿了出來,仔細地看鐲子內側,果然見到上頭的幾個字:氏,子月。

  前頭還有個聞字,卻早已被黃金遮掩。

  這個鐲子,曾因她的任性脫了下來,自他的面前滑落而摔成了幾段。

  她顫抖著手打開了桌上的另一個盒子,盒內靜靜地躺著一根做工粗糙的白玉簪,上頭的「琳琅」二字仍清晰可見。

  那是她唯一從聞府帶走的東西,一點也不名貴,卻像養在她身上的肉一般讓她難以割捨。

  琳琅捏緊了發簪和鐲子,心像被無數根針同時紮人那般,細碎的疼,很疼很疼,讓她忍不住嗚咽出聲。

  然後那破碎的哭聲漸漸愈來愈大聲,最後竟成了大哭。

  突如其來的哭聲讓景姮睜大了眼睛,尚不解世事的娃兒伸手拍打著琳琅的面容,似是在安慰她,卻無法讓琳琅停下哭聲。

  走到門口的長歌聽到了哭聲,腳步一頓,靠在了壁上沒有推門而入,守在外頭的逐風自屋簷上一躍而下,靜靜立在了長歌身側。

  卻都陷人了沉默。

  誰能說,放肆地哭一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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