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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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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鸞宮中的涼意讓上了歲數的常太醫得以喘了口氣,伸手微微拭去額上的薄汗,在宮人通報之後才得以領著醫童踏進寢宮。 「見過恒淩公主。」常太醫見到寢宮內的恒淩,與醫童一道行禮。 恒淩不耐地揮手,側了個身,道:「俗禮就免了,常太醫,請。」 隨侍的宮女伸手拉開了紗幔,紗幔後精製的雕花大床上躺著的是已經昏睡了近乎兩個月的琳琅。 曾經川州聞府的當家夫人,如今的怡和長公主。 景琳琅。 常太醫探脈之後開了方子,又細心交代了一些瑣碎的事項就離開了飛鸞宮。讓雲裳送走太醫後,恒淩揮退了隨侍在側的宮人們,坐在床畔看著琳琅蒼白的睡顏,心裡疼痛,卻又無可奈何。 不單是她無可奈何,連坐擁大毓江山的景珣也無可奈何,當朝醫術最為精湛的常太醫亦只能說何時清醒全靠長公主自己。 緊緊握住琳琅垂放在身側的手,恒淩忍住心中那股想哭的衝動,暗暗祈禱外出尋訪靈丹妙藥的長歌、逐風他們能早日帶回好消息。 不知過了多久,雲裳自外頭放輕腳步走了進來。 恒淩未曾回頭,道:「我不是吩咐了莫進來驚擾了阿姐休息嗎?」 雲裳道:「公主,明日便是老夫人的祭日,您也該回將軍府了。」 自長公主歸來後,公主就住進了宮中一直守著她,未曾再回過將軍府,好在將軍大人體貼,從不派人催促公主回府。 恒淩聞言,手上不自覺用了些力,回過神後忙鬆開了手,喃喃說道:「阿姐對不起,離離捏疼你了。」 身後的雲裳幽幽歎息一聲,不再說什麼。 半晌後,恒淩終於淡淡開了口,道:「雲裳,去收拾一下東西,天色再晚些我們便回吧。」 寢宮門外忽然傳來了嬰兒的哭聲,若遠若近。恒淩替琳琅蓋妥了被子,起身,領著雲裳朝門口走去。 寢宮外,不知何時醒來的嬰孩正被抱在乳娘的手中,扯開了嗓子大哭,任由乳娘怎麼哄也不肯消停。 乳娘見了恒淩,臉色頓時一白,生怕她怪罪自己照顧不周,忙要跪下,卻只見恒淩微微蹙眉,道:「不必跪了。」 恒淩看向乳娘手中的嬰兒,上前了幾步。那孩子見有人走上前來,哭聲稍稍小了些,盯著恒淩瞧了好一會兒,竟朝著恒淩伸出手揮舞了起來。恒淩猶豫了片刻,伸手自乳娘手中抱過了孩子。 柔軟而帶著淡淡奶香味的小身子偎進恒淩的懷中,那一刻她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心口蔓延開來。 孩子似乎異常喜歡恒淩,在她的懷中不可不鬧,一雙黝黑的眼睛緊緊盯著恒淩,揮舞著小手好不可愛。 那一瞬間,恒淩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懷中這個嬌嫩的小娃娃,是阿姐的孩子呢。 雖然她曾那麼討厭她,因為她的出生讓阿姐至今無法醒來,但她不得不承認珣哥說得對。 珣哥說,這是阿姐的孩子,是阿姐以命相護的孩子,他們該替還在昏睡的阿姐好好疼愛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雖早產,卻在眾太醫的照顧之下,長得極為可愛。 恒淩忽然想起彼時阿姐緊緊抓著她的手說她想要這個孩子活著那種決絕的神情,淚終於再也忍不住滑落。冰涼的淚水滴落在那孩子小小的臉上,她扁了扁嘴,竟放聲哭了出來。 哭得撕心裂肺。 門外忽傳來宮人尖細的聲音,告知她們景珣的到來。景珣踏進飛鸞宮時,恒淩懷中的孩子還未停止哭泣。 宮人們行了禮,片刻後得了允許從地上起身。宮女們不無偷偷去看景珣,見他對那孩子溫柔的模樣不由紅了臉,心下都恨不得自己是那孩子。 恒淩抱著孩子迎了上去。 景珣見恒淩抱著那孩子,微微驚訝,隨即笑道:「我們離離也到了當娘的年紀了。」 恒淩聞言不悅道:「珣哥,你莫開我玩笑。」 她邊說邊將懷中的孩子塞進了景珣的懷中,動作卻極其輕柔。景珣抱住那孩子,微笑著哄她,道:「娃兒乖,我們景家的女兒哭了會被人笑話的哦。」 「珣哥,她還這麼小,怎麼聽得懂你的話?」恒淩取笑景珣。 景珣目光灼灼,盯著懷中的孩子,似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那孩子說話:「我們大毓最尊貴的小公主,怎麼會聽不懂呢?你說對吧,小娃兒?」 隨侍在旁的宮人們聞言皆是一愣。 大毓朝百姓眼中最尊貴的公主,當數怡和長公主和恒淩公主,如今想來要加上這個尚在繈褓的孩子了。 「離離你看,我們的小娃兒,長得多像阿姐。」景珣的笑容極為愉悅。 恒淩下意識跟著點頭。她睨著景珣的笑容半晌,亦跟著露出笑。自阿姐昏迷以來,珣哥已經好久不曾笑得這般開懷了。還有這孩子,出生不足兩個月的孩子還不會哈哈笑,否則,也會和珣哥一樣笑得開懷吧? 這日恒淩離開皇宮時得了景珣的允許,順道將那尚在繈褓的孩子帶回了將軍府。她走之時,景珣像年少時那般摸了摸她的頭,對她發誓他會照顧好琳琅。 之後,景珣除了上朝,算得上是住進了飛鸞宮。朝中上下自然有非議,但那些許的小反對都在景珣一個冷眼之下煙消雲散。而後宮之中,位階最高的雲妃不吭聲,其他二位也不敢多說什麼。 宮裡宮外風平浪靜。 在琳琅昏迷的第三個月,秋風吹走了夏日的炎熱,秋高氣爽,午後的涼風卻仍帶著一絲絲的熱氣。 隨侍的宮人為坐在一旁批閱奏章的景珣添茶時動作太不小心,杯蓋磕響了杯沿,在景珣一個冷眼之下驚恐地跪了下去。 「你下去吧。」景珣無意責備他,「莫再在這兒擾了阿姐的清靜。」 宮人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景珣將視線再次移回奏章之上,卻無法再集中精神。隨手將奏章丟在桌上,景珣揉了揉酸疼的頸部,起身越過不遠處的簾子走到床畔。 看著床上雙目緊閉的琳琅,向來掛在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 景珣的手輕輕劃過琳琅的眉眼,所有的焦慮都深藏在了心底。他靠著床沿,兀自說道:「阿姐,我昨日夢到了年少時的我們。我一直都記得阿姐那時的模樣,與我如今見到的不同,也與當日我在川州見到的不同。年少時阿姐總喜歡著一身騎裝與我一道去狩獵,笑得肆意開懷。夢裡我總想抓住你的手,可是夢醒了,我這才發現原來只是一場夢。我知道你愛那個男人,愛得有多深或許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是我……若我早知你會愛得如此受傷,倒不如,自一開始便看著你嫁給任子衡。」 阿姐,你知道嗎? 我後悔了。 只是阿姐,你到底,要何時才願意醒來? 耳畔的聲音似乎未曾消停,一句句,似是聽得真切,卻又什麼都不曾聽清。 那聲音似遠又近,茫茫白霧驀然散去,眼前變得清明一片。 「阿珣……」 身側的這個人——是了,雖不復笑容,卻俊美如昔的阿珣呵! 輕輕地一聲叫喚,讓景珣的身子一僵,他的視線轉向床上的人兒,看著她嘴角噙著的淡淡笑容,在那一瞬欣喜若狂。 琳琅望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迎上了景珣晶亮的眸子,喉嚨乾澀難耐,有許多話哽在心口。 再睜開眼,竟恍若隔世。 恍然間,似乎有誰低低歎息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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