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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她愛了大半輩子,恨了大半輩子,到如今,卻也只是一場笑話。

  「娘……」小孩子天生的敏銳讓銘兒察覺到許春弄的難過,下意識靠向她,想安慰她。

  許春弄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盡力擠出微笑,自己卻看不到那微笑有多麼難看。她蹲下身去摸了摸銘兒稚嫩的臉蛋,道:「銘兒乖,我們走。」

  遂站起身,拉著銘兒便要走。

  沒走幾步。身後卻傳來聞不悔的聲音,「走了,你又能去哪兒?」

  「我的事與你無關。」

  「你不管自己的死活,難道也不管銘兒的死活了嗎?」

  許春弄渾身一震,腳步戛然而止。

  身旁的銘兒下意識牽緊了她的手。

  「暮衣,我倒是小看你這位遠房堂姐了。這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用得還真是恰到好處。」長歌站在遠處,看著這情形伸手撣了撣衣上的灰塵,

  「她也不過是個可憐人。」許暮衣淡淡說道。許家的人向來深諳明哲保身的道理,就好比當年她家遭遇禍事,所有的許姓親戚無一人伸出援手一般。到後來林家出了事,許家人已經冷漠到連自己的女兒都不願擔認了。

  長歌朝她微微一笑,轉身離開,走動之間裙擺疊起了一層層的波浪,有如蓮花綻放。許暮衣則跟了上去。

  「你是故意站在那麼明顯的地方讓聞不悔看到的麼?」許暮衣撩了撩長髮,歎息。

  「是又如何?」長歌低笑出口。

  或許,她們一手布下的局很完美,但殿下自幼聰明過人,聞不悔也非庸才,許多事不論是她,或是他,心裡或多或少都看透了一些,可他們卻只能心甘情願走進她們一手布下的局。

  呵!

  這就是人心。

  若你心有牽掛,哪怕你的聰明舉世無雙,最後卻只能心甘情願地成為別人算計的一顆棋子。

  長歌的眼神落在府中的景物之上。

  這亭臺樓閣,這迂回的走道,這姹紫嫣紅的花兒,這府邸的主人,每一樣都讓人心存羡慕。

  所以,殿下的心,被這座聞府禁錮了。可這府邸的主人這一生卻被「責任」二字緊緊掐住了咽喉。她並不否認這個男人的優秀,但他放不下的東西太多,又怎能對殿下心無旁鶩、一心一意?

  她想讓殿下明自一個事實——這聞府固然好,卻不會是她的家。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長歌停下了步伐,回頭,緊緊望著許暮衣的眸子,似是在尋一個慰藉,語氣卻無比堅定。

  「暮衣,她不屬於這裡。」

  許暮衣卻只能在心中悄悄歎氣。雖然長歌不承認,但她一直堅定的決心也動搖如若不是,又何必尋求別人的認同?

  聞秋見到琳琅時,她正臥在榻上假寐。聞秋安安靜靜在一旁坐了約莫兩刻鐘,琳琅依舊閉目養神,似是對外頭的風言風語全都不放在心上。

  「你還真沉得住氣。」聞秋邊說邊走到一旁推開了窗,窗外清新的空氣夾雜著一絲絲的濕意湧進了屋內。外頭一派陰灰,看似要下雨,但這麼持續了幾日,愣是一滴雨也未曾落過。

  雖說才過了短短七日,外頭那些關於聞府的風言風語卻愈演愈烈,傳遍川州城的每個角落,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境地,更逞論這幾日聞不悔夜夜宿在書房。

  這也正是聞秋說琳琅沉得住氣的原因。

  「你年紀還小。」琳琅眼瞼微睜,兀自假寐。

  「就算你日日足不出戶,也不能挽回什麼。」聞秋把玩著平日占卜用的龜殼,搖晃,排卦,卦象依舊如前。

  「秋兒,」琳琅溫聲開口。聞秋看向她,她卻沒了話語。就在聞秋以為她無話可說時,才聽她開了口,「長歌說得真對,被人綁走幾日你並未吸取教訓。」

  聞秋手中的龜殼驀然掉落在桌上,當日長歌說那話時屋內只有她們二人。

  擺放在一旁的香爐點上了讓人寧神的熏香,幾縷淡淡的白色煙霧自爐孔內緩緩透出,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與長歌都太過自信了。在這聞府裡,很少有什麼秘密。」琳琅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就好比長歌用銀子去收買那些下人為她通風報信一樣,一切的秘密都算不上秘密。

  「你說我與長歌都太過於自信,你又何嘗不是如此?」聞秋拾銅錢的手頓了一下,又波瀾不驚地將它們一一拾起,納入龜殼,裝進了一直掛在腰間的小袋子中,然後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在門被闔上時,琳琅睜開了雙眼。聞秋的話讓她無法否認,她一直都是自信的,所以這麼多天她一直在等,等他的解釋。

  一日,兩日,一直到第七日,他仍欠她一個解釋。

  春末時節,種在四周的花兒有的已然凋零,花瓣落了一地,乍看到時,不免覺得有些悵然。

  在琳琅院子門口遇到聞不悔時,聞秋有些驚訝,卻在低頭抬頭間將情緒一一藏好,乖巧地問道:「爹是來看娘親的嗎?」

  「秋兒……」聞不悔點頭,開了口,卻又不知說些什麼。

  聞秋指了指琳琅的院落,道:「娘在裡面等你好多天了。」

  聞不悔略微有些苦悶,腳邁出了半步,又縮了回來。聞秋站在他身側看著他,腦子裡忽然浮現出前些時日他尋到她時的情景。

  那時他毫不猶豫地跳到陷阱中,何曾像現在這般猶豫過?

  想起他朝她伸出手跟她說別怕時的情形,她故作冷漠的心竟也開始動搖了。

  這個男人的好,總是藏在心裡。

  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毛毛細雨,冰涼的雨水隨風撲到了聞秋的臉上。她道:「爹快些進屋,秋兒先回去練字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跑開。

  在院門口猶豫了許久,雨勢漸有變大的趨勢,聞不悔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終於走進了院子,進屋時他儘量放輕了腳步。

  琳琅蹣跚地走向一旁為自己倒水,手就快碰到杯子時,卻見一隻大手快了一步。她雖未回頭,卻一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聞不悔扶著她在一旁坐下,將水遞給她,道:「怎麼不.見阿若?」

  「她忙活去了。」琳琅將杯中的水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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