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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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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幔落下,他轉向了另一個方向,遠遠便見到一個俏麗的少女呆呆地站在樹下,仰頭望著頭頂被樹葉打碎的天空。 「小魚。」王子忻緩步走過去,在後面喚了一聲。 小魚轉過身,原先的小圓臉已經蛻變成了一張雅致的瓜子臉,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靈動而狡黠。 「見過齊王了?」小魚笑著問,雖然臉上的表情是極開心的,可是眉眼間依然流露著疲憊。 王子忻歉疚地望著她,「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不辛苦。」小魚搖搖頭,望著與自己朝夕相處兩年多的少年,笑意從心底冒出來。 「你真的沒問題嗎?」王子忻猶豫了一下,終於抬起頭,摸了摸她明顯瘦了許多的臉,「若是太勉強,就不要繼續了。」 小魚還是笑著搖頭,臉歪了歪,壓向王子忻的手心。 「不過,真的沒想到小魚這麼厲害,向風穀主學了那麼高明的醫術,我也在藥穀呆了一年,結果什麼都沒學會。」王子忻見她眷戀,反而不便將手抽回來,只得保持著動作,有點不自然地說道。 小魚鬆開他,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那日王子情出事,是真的沒有了脈搏,劉先生也已確診了他的死亡。 可小魚一語不發地讓王子忻將王子情送入內室,他們在一起待了整整一天。這一天裡,沒有任何人見過他們,更沒有任何人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當王子忻進去的時候,驚喜地發現四哥有了呼吸,小魚則暈倒在旁側。 齊王的死訊已經公佈了出去,靈壇已設,待王子情醒來後,他的第一句話便是:「保密。」 他說:「也許會有故人來。」 那天晚上,王子忻看見了李寫意,見到了她的失魂落魄與哀婉傷痛。 王子忻聽到自己怦然心動的聲音。 他確信,那個陌生的女子,一定是李寫意! 這個消息,他告訴王子情了。 然後王子情表示了遁世的意願,在幾個心腹的安排下,他離開了江北。 齊王的死訊傳到京城,一直擔心齊王聲望做大的王子遙大喜過望,當機立斷,趁機將江北重新納入朝廷的管轄。 而接下來的一切,都要落到王子忻肩上了。 想到這裡,王子忻打起精神,又簡單與小魚聊了幾句,轉身回去。 一直一直,他沒有注意到背後兩束黯然神傷的目光。 鳳儀教是什麼? 它在楚國永遠是一個超然的存在,世人皆知每一朝都會由鳳儀教的弟子擔任楚國的一後一妃,卻又無人知道為什麼。 久而久之,它變成了一個習慣。 辛清淨坐在太后宮裡剝橘皮,然後一瓣一瓣放到太后辛清璿面前的碟子裡,宮女們遠遠地侍奉著,一副媳孝母慈的模樣。 只是她們的談話,卻談不上絲毫客氣。 「聽說你把本宮派去的人全部攔了下來?」辛清璿拈了一瓣橘子,納入口中。 辛清淨微微一笑,「兒臣只是覺得不必打草驚蛇,殺一個楚雲笙固然沒什麼,可若是讓蘇亞將軍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番爭吵。」 這一年來,盡得田京真傳的蘇亞,已經成為了楚國一名有力的幹將,而曾經被鳳儀教追殺的楚雲笙,則被發現出現在江北。 「再說了,楚雲笙與齊王也是有過節的,讓他留在江北,對我們並沒有害處。」辛清淨又說。 「說到底,你還是記恨我殺了辛清雅。」辛清璿不耐煩地打斷她,「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一年你的所作所為。你已經嫁給了皇上,就應該全心全意地為皇上著想,可你給皇上的建議,卻處處給江北行方便!你是鳳儀教的下任教主,當今皇后!弄清楚自己的位置!」 「身份尊貴的傀儡,」辛清淨淡然一笑,「不也是傀儡嗎?」 「你!」辛清璿驀地站起來,望著那張與自己年輕時何其相似的臉,終究只是慢慢地坐了下去,「皇上的意思和你一樣嗎?」 「是。陛下也受夠了長老們的指手畫腳,這次與江北的一戰,陛下想趁機削弱鳳儀教的勢力,望太后成全。」辛清淨俯首請求道。 「你別忘了,本宮是鳳儀教的教主!」辛清璿冷聲道。 「陛下是太后的兒子,太后已經犧牲了自己的愛人與一個兒子,難道還想讓唯一留下的兒子也與太后反目嗎?」辛清淨不緊不慢地駁斥道。 「你!放肆!」辛清璿臉漲得通紅,啪的一聲甩了辛清淨一巴掌。辛清淨並不生氣,仍然恭順地坐在一邊,若不是臉頰立刻紅腫起來,旁人甚至會懷疑方才什麼都沒發生。 辛清璿喘著粗氣,良久才歎聲道:「你下去吧,本宮想一想。」 「是。」辛清淨襝衽一禮,然後輕步從裡面退了出來。 出門後涼風一吹,才覺察臉頰火辣辣的疼。行了沒幾步,遠遠見到王子遙一身明黃的便裝,幾個太監抬著儀仗,筆直地向她走來。 「清淨,和母后談得怎麼樣?」見到她,王子遙急切地問道。 辛清淨實話實說,「母后說要考慮一下,陛下也不可太心急。」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王子遙煩躁地說,「朕現在是一國之君,難道不能對付一個小小的門派?」 辛清淨瞟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揮退身邊的僕從,然後低聲問道:「陛下可知,鳳儀教為何會百年不衰嗎?」 「為什麼?」王子遙一臉不解。 「因為鳳儀教有一位絕頂高手。當年楚國建國,楚王早已兵敗如山倒,眼看就要成為亡國奴,這時候,那位絕頂高人出現了,一人一劍,於千軍萬馬中斬敵人將領首級,素手逆轉戰局,助楚王收復疆土。待楚王穩坐寶座後,她又幫楚王清除朝中反對勢力,只要她出手,無論對方多嚴密的防守,都沒有人能逃出噩運。可以說,楚國的基石,便是這位鳳儀教的先祖奠定的。」 「等朝局穩定後,楚王一面惑于絕世高手的美貌,一面忌憚她超凡脫俗的武功,便提出想娶她的意思。哪知那位高手對皇后之位沒有絲毫興趣,卻與楚王立了一個約定,那便是成立鳳儀教,從鳳儀教的女弟子裡挑出一後一妃,並世代相傳。」 「一百年過去了,那位絕頂高手也已作古,可是她的嫡傳弟子卻仍然震懾四方。再後來,新的楚王已忘記了當初的威脅,只是遵守著祖宗的規矩,按部就班而已。」 聽到這裡,王子遙喜道:「現在已經過了一百多年,那位絕世高手已經作古了,如此,鳳儀教還有什麼可怕的?」 辛清淨看了他一眼,冷聲道:「鳳儀教分為兩個體系,我與太后是從官宦家庭挑出來,用以入世的,歷屆後妃的勢力盤根錯節,豈是那麼容易撼動的?而且,鳳儀教的教主實權並不大,除了當好皇后外,其他的事情皆由鳳儀教的長老決定,教主便如一個披著皇后外衣的傀儡。」 「而那些長老,就是當年那位絕世高手的嫡傳弟子,雖然不知道深淺,但是只要得到了那位高人的一半真傳,朝廷就不敢妄動。她們作的決定,即便是楚王也更改不了。」 王子遙怔了怔,隨即頹喪地說:「如此說來,楚國根本就是鳳儀教把持著,那第一代楚王自以為自己贏了,卻不知道其實是做了鳳儀教的棋子。」 「萬物皆有平衡,如果真的是一個在強一個在弱,弱的那方一定會奮起反抗,而鳳儀教與皇室之所以一百多年相安無事,更主要的是,皇室有一個克制鳳儀教的法寶。」 「是什麼?」王子遙聞言,精神頓時一振。 「一個人,一個姓卿的人。」辛清淨臉色微黯了下來,「只是最後一個卿氏子弟,早在十幾年前就突然失蹤了。」 「為什麼那個人可以克制鳳儀教?」王子遙困惑。 「說起來,也是開國那時的恩怨情仇了。鳳儀教的先祖雖然對楚王沒有意思,卻愛上了楚王身邊的一名卿姓大將,那大將與先祖有過一段情緣,後來不知怎麼分開了,先祖卻定下了永不犯卿氏後人的規矩——只要有卿氏後人在,鳳儀教總是有所顧慮的。也因此,歷來的卿氏後人都被皇室困在宮裡。只是最後一代,不知怎的,自己逃脫了,先皇找遍了整個楚國,也沒有找到他。」 「那個人全名叫什麼?」 「卿子寒。」辛清淨淡淡地回答。 「卿子寒?」王子遙挑眉,顯然對這個名字極為陌生,「有什麼特徵嗎?」 「只知道是一個很美的男子,卿家歷代的傳人無論男女,都美到脫俗——這大概也是當年先祖會陷入情網的一個原因吧。」說到這裡,辛清淨笑了笑,「還真是好奇,他到底長得如何傾國傾城?」 「朕下令去找,將全國長相貌美的男子全部找出來。」王子遙皺眉道。 辛清淨瞧了他一眼,轉開話題,「不知道蘇亞已經到哪裡了?」 「這就是你的計劃?」一個背對著門的身影指著平鋪在桌上的山水分佈圖,略有點不解地問,「用衛津做誘餌,拖住朝廷的大軍,然後讓燕軍抄到後方。這計劃本身並沒有大錯,可是衛津那麼少的兵馬,與圍困的朝廷短兵相接,必死無疑!他難道不是你的心腹大將嗎?」 「不,他是寫意的人。這一次,我要剪除天機閣和鳳翔莊留在江北的一切羽翼……沒有翅膀的人,也不容易飛了。」對面的王子情還是一臉淡然,輕輕淺淺地飲著茶。 「齊王殿下,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那身影抬起頭來,俊眉朗目,赫然是帝林的模樣。 「當然知道,引燕軍入關,殺忠良之士,弑兄篡位,割土地以媚外,縱使我得到了皇位,也必留千古駡名。」王子情放下茶盅,淡淡地說。 帝林皺眉問:「既知如此,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我和燕王不同,他要的是開疆裂土,我要的只是盡可能地保護自己身邊的人——為此背點駡名,也沒什麼。」 「剷除她的全部勢力,殿下只怕也在忌憚她的實力吧。」帝林明知道自己不該多嘴,卻還是不由得說了出來。 王子情垂下眼眸,沒有回答。 若被一個人一次次地制於手掌,而那個人偏偏又是自己最在乎的女子,這種無力的憤怒,別人又豈能明白? 不如折去她的翅膀,將她想要的東西,雙手奉上。 帝林看著他的神情,唯有輕輕地歎息一聲,「殿下太執著了。」 因愛生執,因執生癡,他已入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王子情忽而一笑,筆直地望向帝林,「當日燕王那般負你傷你,你不也一樣選擇效忠於他嗎?還配合燕王向柳丹青演了那麼一齣戲,順利地躲入這慶國之內,厲兵秣馬——這多多少少,也是不符合帝帥在外的聲名吧?」 「各人有各人的執著,又何必說他人?」王子情下了結語,又起身道,「望這次帝帥旗開得勝,我承諾的謝禮,也定然會兌現。」 「只是對不起丹青了。」帝林低下頭,黯然歎道。 他終究,也利用了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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