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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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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婚姻,她根本就無從選擇,正如——月影一般。 李寫意卻並沒有逮到把柄嘲弄,沉吟了半晌,她莞爾一笑,「既知無心,陛下肯不肯放了這無心之人呢?」 如果這位燕國皇帝真的如此深明大義,也許她連假死這個環節都可以省略了。 不過對於一個帝王來說,准新娘的這個要求未免太囂張,太跋扈,換成別人,一定會惱羞成怒,在未造成醜聞之前,將她與「言非」一併剷除。 可是對面的男子不是旁人,是以十七歲之齡就殺兄奪位的秦旭飛,他有他的驕傲,近乎自負的驕傲——這一點,他與隨溪很像。 所以秦旭飛沒有生氣,只是對於她的坦白微有點訝異,訝異之後,卻又更是懊惱。 「怎麼放?」他保持著儀態,不動聲色。 「陛下對閔柔也並無夫妻之情,所求的,無非是楚燕兩國長久和睦相處,陛下……可以為閔柔找一個替身,只要她頂著閔柔公主的頭銜住在燕宮裡,這樁婚姻便算有效——不會有人去分辨她的真假的。楚國的閔柔公主,自始至終都不過是一個稱號而已。」李寫意冷靜地說道。 秦旭飛啼笑皆非—,她在說服她的准新郎幫助自己私奔嗎? 如此大膽,如此自信,可惡至極! 見她言語自如,仿佛在說一件吃飯就寢之內的小事,秦旭飛不怒反笑,幽深的眼眸微微斂起,如考究獵物一般望著她,輕語道:「誰說朕對公主沒有夫妻之情?朕對公主一見傾心,愛護尚且不夠,又怎麼忍心讓公主流落江湖呢?」 這句話真假參半,秦旭飛只是好奇她為什麼會如此坦然從容,只是想看到她失去冷靜、難以自持的模樣,倒並非非卿不娶。 興趣,確實有之,傾慕——這是一個太久遠的詞。 果然,在他戲謔到淩厲的注視下,她的眉毛微微皺了皺,那張太過平靜的臉,終於有了一點點波紋。 這讓秦旭飛心情大好。 「陛下是邀請還是要求?」李寫意微抬起頭,傲然地望著他。 「是命令。」秦旭飛搖著酒杯,漫不經心地說,「你已是燕國人,就應該聽從燕王的命令。」 「對女人也如此麼?」李寫意不惱不急,聲音也聽不出絲毫情緒。 「看著朕。」他傾身過去,挑起她的下巴,筆直地迎向那雙清冷如幽潭的雙眼,「沒有人能拒絕朕,你也一樣。」 開玩笑,一個女人都制服不了,還談什麼統一天下! 李寫意依然毫不畏懼地回望了過去,他目中讓許多人聞風喪膽的銳芒,就這樣傾落在她的眼眸裡,不留痕跡,水一般柔和,水一般無處遁形——這樣的神采,真的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公主可以擁有的嗎? 秦旭飛的思緒有點亂,抑或是心亂。 可是他仍然一臉淡定,漫不經心地散著嶽山壓頂的氣勢,然後饒有興致地望著她終顯不安的表情。 「我有拒絕的資格嗎?或者說,陛下根本就不給人這個機會?」李寫意終於移開眼神,不露痕跡地往後挪了挪,避開他的桎梏。 秦旭飛眉毛微挑,「這樣以退為進,是逼著朕不殺言非嗎?」 李寫意微歎,跟聰明人說話果然不要耍花樣。 「陛下會做出此舉嗎?」她索性抬起頭,淡淡地問。 秦旭飛沉靜地望著她,突然覺得這場談話有點詭異,好像他一直處於強勢,可不知不覺,又似乎落入她的陷阱。 事已至此,他顯然不能傷害言非了,除非自認征服不了一個女人。 可是放一個男人在准皇妃的宮裡,而這男人偏偏還是她的舊情人,正常人都不可能有這樣的大度。 秦旭飛顯然是正常的,他自負不代表他蠢。 「在結局出來之前,我不會傷他。」明知是她想要的結果,成全又如何? 「但是他必須回到大牢裡去。」他淡淡地加了一句。 李寫意並不吃驚,也沒有得寸進尺,「怎樣才算結果?」 「你會心甘情願地放棄他。」秦旭飛深有把握地說。 「若我一直不放棄呢?」 「朕放你們走。」秦旭飛慨然道。 「時限?總不能是幾十年或者一輩子吧?」此時的李寫意冷靜得像一個睿智的生意人,好像他們之間本就在進行著最普通、最平常的交易。 「兩個月。」秦旭飛自信地說,「兩個月若不能讓你心甘情願留在燕宮,朕不會強留。」 李寫意唇角一勾,「一言為定。」 「君無戲言。」說完,秦旭飛淡淡地掃了一眼她的窗口,然後略偏過頭,向身後的虛空處喚了一聲,「千里冰!」 一個鬼魅般的影子倏然飄落,穿著普通的灰色太監服,斂眉束手站在一側,未睡醒般懨懨的,將淩厲的精光掩在微合的眼眸裡。乍看之下根本辨不出年紀,許是中年,又偏偏長得極清秀,若是少年,他的神情動作又過於老成。 但是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一定是一個高手,一個隨身保護燕王的絕頂高手。 李寫意的耳目已算聰敏,卻不曾聽到他的一聲腳步,或者一絲呼吸,那個人便如一個不屬於凡塵的幽靈,讓人遍體生寒。 燕宮,果然是鬼神莫近的地方。 「請言非公子出來。」秦旭飛淡淡地吩咐道。 他知道「言非」的武力,既然決定立威,這一次,顯然不打算給他任何逃脫的機會。 千里冰目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身體向前一傾,竟恍若無重地往閔柔公主的寢宮飄了過去。 不一會,千里冰從裡屋走了出來,立在秦旭飛身後,附耳小聲地稟報了什麼。 秦旭飛神色一凜,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李寫意,「你是怎麼做到的?」 「如陛下所見,閔柔什麼都沒做。」李寫意微微一笑,說得雲淡風輕。 秦旭飛牢牢地望著她,這樣的鎮定讓他有些許迷惑:她怎麼能諱莫至此? 「夜深了,公主早點休息吧。」秦旭飛突然有點索然,她的冷靜讓他失態。 李寫意起身行禮,恭送聖駕。 「月影公主可好?」臨走前,李寫意終於問了一個在心中徘徊已久的問題。 秦旭飛的神色略微黯了黯,隨即淺笑道:「還好,公主掛心了。」 李寫意低頭後退一步,再抬起頭時,秦旭飛挺直的背影已經走到了角門處,空蕩蕩的袍袖迎風招展,颯颯作響。 轉眼不見。 等秦旭飛的身影終於不見,李寫意才緩步往宮內走去。 幾個照顧她寢居的宮女在屋外,而在她的要求下,送到內宮的貼身侍女在屋內。 李寫意走了進去,看到椅子上淚流滿面的紫煙。 「見到他了嗎?」李寫意歎息著問。 紫煙點點頭,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無意識地抓緊再鬆開,鬆開再抓緊。 「你……有什麼打算?」李寫意憐惜地走過去,握住她微顫的肩膀,「其實秦旭飛也不錯……」 「我不會嫁給燕王的。」紫煙驀然抬頭,晶亮的眸子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既然已經見到他,又怎麼還會離開他呢?」 李寫意垂下頭,近乎殘忍地提醒道:「可他一定不想再看到你,你與他在一起,只會提醒他的傷痛,只會讓他受煎熬,這樣的愛,也要堅持嗎?」 紫煙咬著下唇,平日裡那麼溫婉的人,現在卻倔強得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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