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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是鳳儀教,並不是我。」辛清璿轉過身,掩飾自己臉上一瞬的哀慟,「本宮雖然是鳳儀教的教主,卻並不能插手門裡的事情。鳳儀教,永遠是楚國最難以掌控的組織。子遙,母后知道你不想與鳳儀教扯上瓜葛,也知道你之所以親厚卓雲,是想借著她的力量擺脫鳳儀教,但那是不可能的。在你擺脫它的時候,你也會失去唾手可得的皇位,變得一無所有,這些,你到底想過沒有?」

  王子遙皺眉問:「鳳儀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為什麼母后身為教主,也會這麼身不由己?!」

  辛清璿緘默半日,良久低聲自語道:「不要再扯上卓雲了……這也是,我這個母親唯一能為她做的。」

  只是這句話說得太輕太輕,王子遙沒有聽見,隱身在窗外的人也沒有聽見。

  後門的小巷內,卓雲負手站在屋簷的陰影下,毫無表情地聽著魔影將方才那對母子的話重新複述了一遍。

  她的神色一直平靜,整個過程中,連眉毛都未曾動一下,唇角甚至還掛著那抹慵懶清淺的笑容。

  魔影說完,頗有點擔心地望著宗主。卓雲卻只是抬起頭,望著遠方的河堤邊,輕柔飄動的楊柳,輕輕一笑,「起風了。」

  原來是起風了,怪不得身上會那麼冷,絲絲縷縷,入魂入魄。

  「你先下去吧。」意識到旁邊人的擔憂,卓雲回頭淡淡地吩咐了一聲,然後閒適隨意地往堤岸走去。

  輕顫的手縮在袖中,突然觸到了一塊寒玉,固然是寒玉,卻也比她此時的心暖了許多。

  下意識地握緊它,卓雲決定好好問一下那個人,這該死的謠言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信,我不希望是你做的。

  即使我們本是敵人,我就是,不希望是你!

  我已經失望,太多次了。

  落日熔金,暮雲開合,卓雲停下腳步,悠然轉身。

  信靠在柳樹下,閑閒適適,臉籠在樹枝灑落的光影裡,看不真切。

  可是卓雲是真的笑了,笑意從心底蔓延到眼底,再從眼底散在唇邊,即使她自己都未察覺。

  「信,」 她用了一個手勢制止魔影的衝動,從容地走到那個人面前,從高處俯視著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再見。」

  信抬起眼眸,眸光很快地掃過卓雲不小心露出的玉石上,目光微柔,「謠言不是我造的。」

  卓雲愣了愣,隨即了然,心中似有什麼被放下了一般,說不出的輕鬆。

  信不曾對她的身世大加攻訐,這一點,對她很重要。

  「最近身體怎麼樣?」卓雲索性靠著他坐了下來,自來熟地問道。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幕,聽到她淡然的語氣,還以為是兩個要好的朋友閒聊敘舊。

  信澀然一笑,「你是問陰蠱?」

  卓雲回頭,定定地望著他,一字一句地問:「告訴我,那天你明明知道我想幹什麼,為什麼……沒有推開我?」

  信淺笑,頭微微偏了過去,靜靜地說:「我已經脫離天機閣了。」

  「嗯?」卓雲有點始料未及,卻依然從容。

  「你是真是假,我不會追究。」信繼續說,「被你種了蠱也好,至少以後還有一點聯繫。你若是死了,我也會活不了,我若死了,你的母蠱也會難受吧……說起來,也算是生死相依了。」

  卓雲的臉色變了變,信這樣淡然地說起生死,讓她不悅。

  「就這樣吧。」信隨意地站起身,灰色的衣袍染著點點金輝,絕美的臉自始至終都平靜得如一張寒冰製成的面具,「我不會與你為敵,也不會幫你,若是你想用蠱毒要挾我說什麼做什麼,那是不可能的。」

  卓雲不語,執拗地望著湖邊漸漸微黃的草叢。

  信回頭看了她一眼,正準備走開,卓雲突然直起身,手拽著信的衣擺,低低地說:「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被我下蠱?」

  「因為……」信慘然一笑,「我無能為力。」

  也許少莊主說得對,他現在已經是天機閣的最大隱患了,如果自己都不能把握自己,還怎麼贏得其他人的信任?

  卓雲怔了怔,鬆開拽著衣衫的手指,突然也覺得無力。

  如果一開始接近信只是為了一個玩笑,一段隱衷,那麼現在他已經脫離了天機閣,她應該快刀斬亂麻,殺了他或者放了他。

  可是此時此刻,仿佛有一句不屬於她的話從唇邊逸了出來,「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

  「你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她靜靜地說。

  信久久不語,也久久未動。

  「既然你已經離開天機閣了……」卓雲抬起頭,灼灼地望著他,「和我在一起吧。」

  信怔然,然後苦笑。

  面前的這個人,他時常分不清真假,便如這番話,也辨不清是真心,還有別有用意。

  「你愛我,是不是?既然已經沒有身份的顧忌,為什麼還急著要走?」卓雲暖暖一笑,繼續安靜地說著話。

  信徹底無語——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心思,卓雲一向都心知肚明,也許在第一個裝醉的晚上,在她揭開他面具的瞬間,或者在酒館遇見的第一面,她便一直在誘導著他,因為他知道——他愛她。

  可是,卓雲自己呢?是不是在處心積慮惡作劇的同時,也把自己賠了進去?

  「留在我身邊,陰蠱……我會為你解開,我不會逼你做什麼,也不會讓你對付天機閣,只要好好地留在我身邊就行。」卓雲的聲音幾乎低成了耳語,若不是信的聽力足夠聰敏,幾乎會以為那只是風的歎息。

  「難道你不懷疑,我也許只是騙你?」信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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