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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信怔了怔,有點不明白她為何說出這句話。

  李寫意歎口氣,索性挑明,「你已經為蘇家做了太多,如果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可以隨時放手,我不會強留你的。」

  信面色一冷,琥珀般的眼眸電一般掃向李寫意,「我不會背叛蘇家。」

  「不是背叛,我只是希望身邊的人都能過得好一點而已……」李寫意頓了頓,又有點無力地揮了揮手,「好了,你先下去吧。」

  信欠了欠身,沉默著飄遠。

  沒多久,派去送藥的風二又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說穀主有請。

  李寫意微微一哂,難道那人連解藥也不肯吃麼?

  順著青石板鋪就的花徑,不緊不慢地踱到風隨溪的房間,卻發現他已經起身,倚靠在窗臺邊,手肘靠在牆上,背對著門。

  「吃瞭解藥沒有?」李寫意笑著問,「明天就可以肆意吃其他東西了,難道不高興嗎?」

  「沒吃,」風隨溪轉過身,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白瓷瓶,悶聲說,「不想吃。」

  李寫意皺眉問:「為什麼不吃?信很辛苦才拿到手的。」

  「你急著要走是不是?」他竟如孩子般賭氣說了一句。

  李寫意啞然,旋即失笑,風二他們早知情知趣地退了出去,順手掩了房門。

  「說什麼傻話,難道你就因為不想我走,所以情願繼續痛下去麼?」李寫意笑吟吟地走向他。一直以來,都是她當病人,他做大夫,當角色掉轉過來後,這才發現當一個好病人原來比當一個好大夫難很多。

  風隨溪倏然握緊手指,這樣的話語,這樣的事情或者真的很幼稚可笑,可是他不想委屈自己,不想掩飾什麼!這就是他的真實想法,寧願一輩子這樣痛著,也要一輩子將她綁在身邊。

  心念動處,被壓下的悱惻之毒竟提前肆虐起來,排山倒海地洶湧而來,手越握越緊,只能咬著嘴唇來阻止周身的顫抖,可是仍然——不想吃藥!

  李寫意剛走近,便發現了他的異常。額頭的散發已經濡濕,貼在清晰英俊的臉龐上。那雙飛揚跋扈,似要將一切看低的眼眸,因為痛楚而濕潤,憑空多了一分脆弱之色。

  「別傻了,」李寫意歎口氣,手覆在風隨溪扣住窗櫺的指節上,輕輕握住,「我答應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

  風隨溪深吸了一口氣,也為自己過於孩子氣的行為暗暗自嘲,卻終究,意難平!

  也許真的如卓雲所說,他已經墮入紅塵,又怎麼能像從前那般脫凡脫俗?

  「吃藥吧。」李寫意將另一隻手伸到他的面前,雪白的瓷瓶晃了晃。

  風隨溪沉默了片刻,隨即接過來,仰頭喝盡,然後轉過身,大步地走了出去。

  李寫意愣愣,還沒來得及詢問,風隨溪帶著些許喑啞的聲音已經從門外傳了過來,「我不想和你道別,你走吧。」

  李寫意怔了好半天,目光流轉不定,終究化成了溫暖的一笑。

  隨溪似乎……越來越孩子氣了啊。

  第二十一章燕國逸事

  這樣的君臣之歡,還能延續多時呢?此時的帝林,便如曾經的瑾王,風頭太盛,對人太真太誠,那麼全心信賴他的君王,那麼努力地守護著燕國的國土,會不會,仍然逃避不了被背叛的結局呢?

  巍峨詭譎的燕王宮,秋涼夜重。

  勤政殿裡如往常那般透出一抹橘黃色的燭光。

  勤政殿內,秦旭飛放下手中的奏章,整個人籠在背向燭火的暗影裡,看不出表情,「帝林回京了?」

  「是。」站在他身後負責今晚值夜的太監連忙回道。

  「他怎麼沒有向朝廷上折,就私自離開軍營……」秦旭飛皺眉問,又似自語。

  那太監不能判斷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問他,猶疑了一下,想想帝帥平日的正直敦厚,只得耐著頭皮回答道:「帝仲武老將軍突然病重,帝帥回來探望老將軍的病情,這件事,是陛下口頭傳給帝帥的。」

  「哦。」秦旭飛若有所思地應了聲,好像剛剛才想起來。

  那太監當即流了一身的冷汗:看來以後還是白紙黑字的好,不然私自離營回京,多大的罪狀啊,萬一皇上不認賬,帝帥可就要上砍頭台了。

  「伍德,你覺得帝帥……是個有野心的人嗎?」秦旭飛的面孔還是逆著光,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異常平靜,就如問一聲「這杯茶是熱的還是涼的」一樣。

  伍德更是驚出了一身汗,不敢遲疑,連忙跪倒道:「奴才只是盡心盡職地侍奉皇上,對朝廷的事情實在不知!」

  秦旭飛回頭掃了他一眼,淡淡燭火下,那雙深若幽潭的眸光裡,劃過一股懾人的冷意,可是出口的聲音,仍然雲淡風輕,「朕只是隨口問問,你只管回答。」

  伍德低下頭不敢看燕王,半天才戰戰兢兢地說道:「奴才也是聽別人說,說帝帥是一個很會打仗的人,為燕國立了不少汗馬功勞,又不貪功,有了軍功都盡數讓給他的屬下,就算朝廷有什麼賞賜,他也分給他的部下,絕對不獨吞。奴才想,帝帥應該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吧……」說到這裡,伍德暗自吞了吞口水,再也不敢繼續下去了。

  上面一陣平靜,正在伍德暗自鬆口氣的時候,秦旭飛的一聲冷哼,又讓伍德將身子壓得更低了。

  「他當然沒野心,連朕賞賜的東西都敢隨便分給自己的部下,他帶過的兵,只怕對他的感激之心,勝過對皇帝的!這些年,朕怕他的威信坐大,不停地將他調來調去,可無論調到哪裡,將士們對他都是一片讚頌之聲,拿朝廷的東西去做私人的人情,這就是野心!」

  秦旭飛清冷的聲音讓伍德聽得手足發涼。

  他還記得燕王接待帝帥時,那樣真心誠意,那樣笑容滿面,原來這種種恩寵厚愛後面,是如此濃重的猜忌。

  而他聽了這番話,只怕,也活不了了……

  伍德頓時面如死灰。

  「帝老將軍病重,朕也應該去看看。對了,月影那丫頭呢?」秦旭飛恢復了常態,起身淡淡地問。

  「月影公主聽說帝帥回京,早已經出宮去帥府了。」伍德強忍著顫抖,低聲回答。

  秦旭飛低頭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知道了,你下去吧。」

  伍德如獲大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亦步亦趨地往後退去,這期間根本不敢抬頭望秦旭飛,自然,更不知道那張英俊的臉,到底是如何的冰冷。

  等出了勤政殿,伍德才回過氣來,轉身便往那長長的走廊跑去。

  只是那走廊太長太長,他終其一生,也沒有跑完。

  侍衛回來將伍德的死訊報與秦旭飛後,秦旭飛只是略略揚了揚眉,歎了一聲,「擺駕去帥府吧。」

  燕京,帥府。

  帝林正在帝仲武的房裡,父子倆顯然有許多私房話要說,李錚也不便留在旁邊。他剛剛退出房間,便看到了迎面走來的一個熟悉的身影。

  「琴姑娘。」李錚愣了愣,然後上前打招呼。

  他記得琴姑娘是燕宮裡地位頗高的女官,怎麼這麼晚還能擅自離宮?

  難道燕國與楚國的規矩不同麼?

  「木先生。」琴姑娘對他襝衽一禮,然後左右看了看,「帝……帝帥呢?」

  「在房裡陪老將軍。」李錚有點疑惑地望著她,雖說燕國的女子比楚國的豪爽,但是她也太直接了吧。

  琴姑娘未察覺自己的逾矩,正準備大踏步地往房裡走去,大門忽然被拉開了,帝林從屋裡走了出來,見到琴姑娘,極欣喜地邁了過來,「月影,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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