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何以恨傾城(33)_霜非晚

三三

　　夢境中那個撕心裂肺呼喊的男子真的是他嗎？

　　我似乎被無端地牽扯進了一場糾纏，我不想去管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即便我前世真的是他們口中的莞貴妃，即便我真的因為他而死，我也不想去追究。

　　現在我是練筱夕，現在的我絕對是個有仇必報的人，所以絕對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地被人利用，被人欺騙。

　　還有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那個已經成為我良人的男子，對我的欺騙真的僅僅是身份的欺騙嗎？

　　他明明就該認出是我，卻又裝作毫不知情，這又代表著什麼？

　　我淡淡地揚起唇角，一改方才的怯弱，既然被識破了，再掙扎也無多大的意義，不如坦然承認。

　　「世人只道逍遙毒君的神秘和狠毒，卻不知道竟也是這麼聰慧吧？王爺，你可真是騙慘了天下人。」

　　那日，雖然沒看見逍遙毒君的臉，但他那種溫柔的聲音我卻並沒有忘記，從未想到這江湖之中令人聞風喪膽的男子竟然就是景禦赫赫有名的攝政王，不過既然我們彼此都有把柄在手中，談一個交易也未嘗不可。

　　他微微怔了一下，隨後又淡淡地笑了起來，很輕很輕，似乎只是朋友之間談笑時偶然的開懷輕笑，這樣的男子，竟然就是江湖中心狠手辣的逍遙毒君，就是那一手把持著景禦朝政的攝政王爺。

　　「你可知道識破逍遙毒君真正身份的下場？」

　　「死。」簡短的回答，眼底卻分明沒有一絲懼意，當初偽裝成各式各樣的人，被揭穿身份時，我又何嘗不是用這種最幹淨利落的方法來保守秘密。

　　他眼底的笑意漸濃：「你不怕嗎？」

　　「怕？」我輕笑出聲，「怕有用嗎？如果王爺要殺我，我現在怕早該身中劇毒了吧。」逍遙毒君下毒無聲無息，狠絕殘忍，這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的。

　　如果他真的要對我下毒，我自問也逃脫不了。

　　他沉默了會，突然問道：「你為何要進宮？」

　　「如果王爺被別人設計了，你能忍氣吞聲嗎？」我並不打算隱瞞自己的目的。

　　他沒有回答，輕笑道：「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未想過他會這麼簡單地幫我保守秘密，我不由一愣，卻又很快地恢復了自然：「若晚多謝王爺了，王爺的秘密若晚也自會保守。」

　　「你很擅於偽裝，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他微微地摩搓著我的紅唇，突然輕歎道，「看到這張臉，我就很想毀滅，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張臉……毀滅……他和前世的我不是相愛的嗎？

　　她又是誰？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總覺得事情似乎哪裡錯了。

　　「你就好好地放手去做吧。」他突然放開我，淡淡地笑了起來，「本王很期待你會做出些什麼來。」

　　又是如此雲淡而風清的笑容，似乎剛才那一刹那的輕歎只不過是我眼花了而已。

　　掩下心底的萬千思緒，我亦回以柔柔的一笑：「若晚只不過是要討回個公道而已。到時候怕定會讓王爺失望。」

　　他笑而不語，拿過架子上的衣衫，溫柔地說道：「水涼了，該起身了，不要著涼了才是。」

　　剛剛彼此爭鋒相對，此刻他竟然用如此蠱惑人心的笑容關心著我，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子。

　　猛然之間，我才想起自己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他談話，心底頓時有些惱火。

　　「別生氣，如果想要本王負責也可以。」留下如此一句話後，他就翩然離去。

　　他竟然就這麼輕易地看透我，這個男子真的很可怕，如此笑語嫣然的臉下又到底在算計著些什麼？

　　他知道我是百合老鴇，知道我和宮樓颯之間的衝突，卻又完全沒有那些回憶中的一點影子，事情似乎比我想像的還要複雜。

　　「憐兒，我不小心把最喜歡的一件衣服混進了要洗的衣服裡，你幫我去取回來。」我轉首對站在我身邊的女子柔聲地說道。

　　憐兒是我從丞相府帶過來的丫鬟，毫無疑問她該是聖長老派來監視我的人，所以在她面前，我定不能露出些什麼馬腳。

　　「知道了，主子。」一直以來，我都扮得柔順而乖巧，她們對我也沒有多大的戒心。

　　憐兒走了之後，我喚來了小環為我梳頭，小環是宮裡面的人，勢必對宮裡的事有些瞭解，叫憐兒去取衣服，也只不過找個藉口支開她而已。

　　「小環，那日我無意之間聽到有人在說什麼莞貴妃，不知道是哪宮的主子？我是不是該去拜訪一下。」我假裝隨意地問起。

　　話一出口，我能感覺為我梳頭的手猛然抖了抖，小環突然壓低聲音道：「主子，你聽誰說的？這話可不能亂講。」

　　我轉首，無辜地望著小環：「為什麼不能亂說？」

　　「這……奴婢也不太清楚，聽傳聞莞貴妃好像是十六年前，先王的一個寵妃，至於發生了什麼事，奴婢也不清楚，這宮裡面知道這事的人應該也不多，十六年前那場事以後，瞭解事情的宮女都被遣散了，而且似乎還勒令不能提起。」小環輕聲說道。

　　難怪宮裡那些宮女進進出出，見到我也沒什麼詫異之色，原來都是不瞭解事情的人，不然看到我這個一模一樣的人出現，不呆掉才怪。

　　我柔柔一笑，完美地演繹著屬於雲若晚該有的儀態：「原來是這樣，那我以後不問了，小環也當做我沒過問吧，要不然以後追究起來只怕會連累到小環。」

　　這樣說，她勢必不會把我今天的問話隨意地傳出去，畢竟自己的命比較重要吧，而且還會在她心底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

　　小環怔了怔，隨後羡慕地說道：「主子笑起來真美，為何王上都不來傳喚主子？」話一出口，她才明白自己說了些什麼，急忙跪倒在地上道，「奴婢該死，主子不要聽奴婢胡言亂語，王上一定是因為太忙，所以才沒來的。這……」說到最後，也說不清自己該說些什麼，只是一個勁地道歉。

　　自從鋯封以後，鳳流刖，不，或許我現在應該稱他為宮離昊，他始終沒有來傳喚過我，這對一個後宮的嬪妃來說，的確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小環以為這麼說踩到了我的痛處，其實這對我來說根本就沒什麼感覺。

　　傾身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小環，我微微一笑：「沒什麼，這有什麼該死不該死的，王上沒來是事實，又不是小環的錯。」

　　她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好說話，一時之間不由得呆愣在了那裡：「主子，我……」

　　我淡淡地輕笑：「好了。起來吧。我想一個人去花園逛逛，等會憐兒回來，你知會她一聲。」

　　我自知自己不是什麼和善的人，也不會隨意地去親近陌生人，但此刻我不是練筱夕，我要做的是雲若晚，所以適當的和善、溫柔是不可缺少的。

　　小環溫順地點頭，並為我取來了外衣披在身上，我離開了初雲宮，一路悠閒信步，朝花園走去。

　　冤家偏偏如此路窄，迎面而來的竟是宮樓颯，那個曾經差點要了我的命的男子。雖然腦中的記憶告訴我，他是我前世的兒子，但我對他的感覺卻只有討厭和退避。

　　本想就這樣退回去，可是他卻已經發現了我：「你，站住。」

　　邁開的腳步，只得如此停了下來，立在原地，心裡暗暗詛咒，本來聽聞他去邊境打仗去了，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一道人影繞到我身前，毫不溫柔地抬起了我的下巴，定定地凝視著我：「你……怎麼會在這裡？」

　　臉依舊是那張清秀的臉，卻因為臉上那淩厲的殺氣而顯得猙獰，我在心底低聲咒駡，臉上卻一臉驚恐，眼睛裡更開始泛起蒙矓的霧氣：「我……我只是來……散步。」

　　「百合，你裝什麼？我問的是你為何會在皇宮裡？」他一把抓起我的右手，撈起我的袖子，卻什麼都沒有，只有那白嫩的肌膚。

　　我當然知道他在找什麼。找我的魅魂，可是我有這麼傻嗎？把如此明顯的證據放在身上，魅魂早已被我收起來了。

　　豆大的淚珠已經從眼眶裡溢出，我顫抖地輕泣：「痛……放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曾經他的偽裝被我識破，那是因為眼睛，而此刻我連眼神都在偽裝，相信除了那個人，沒人能看透吧？

　　他臉上有些困惑，但卻依然沒有放開那禁錮著我的手，眼神在我臉上流轉，似乎在找什麼蛛絲馬跡。

　　良久，他才出聲問道：「那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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