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遲沐 | 上頁 下頁
五〇


  多麼的可笑!

  我輕輕環住他的腰,陽光溫暖,我知道,這樣平靜的日子我已享受不了多久,而明日的祈福儀式,我亦知道我會失去更多。

  此時此刻,我只希望忘記所有的一切。時光倒回十五年前,我是天真爛漫的梁遲沐,而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看著我時卻笑容溫暖的太子延。

  慢慢的,慢慢的,絢爛晚霞燒烈天空。連瑩白梨花亦被鍍上一層血紅。我們並肩坐在樹下,神色安詳。仿佛許多年前,我們就這樣度過。

  「門主,四壇壇主都已聚集『炙焰堂』。」

  紀梓延湛亮的眸驟然變得深邃,夜一樣的黑,我轉過頭,看見一身藏青衣衫的文淵。眉尾微微上揚,元泰樓初遇的文弱書生,此刻的他,依舊溫潤的面孔,卻深深讓人感到寒冷。

  文淵是洛梓軒安插在魔曇門的棋子,此刻他來,是……

  「我們回去吧。」紀梓延溫軟的聲音突地響起,打斷我的思緒,我跟在他的身後,卻隱隱覺得不安。暮色四合的天幕,灰色一片,暴雨的前奏。我微側轉身,身後的文淵恰在此時抬頭,目光相撞,他微微扯了扯唇角,無聲的口型,三個字。

  洛梓軒。

  七拐八拐地繞過許多遊廊庭院,正當我繞得暈乎暈乎時,前面的紀梓延忽地停了腳步,我躲閃不及,徑直撞入他的懷裡,鼻尖一痛,紀梓延卻輕輕抱住我,「這麼急不可耐的想要投懷送抱?良宵還沒到呢。」

  美得你!我沒好氣地瞥他一眼,推了他一下,他笑笑,放開手,溫熱的指尖卻騰地拂上我的眼角。我一驚,剛一抬手,他卻拉了我的胳膊:「梁遲萱。」

  對了,我現在是梁遲萱,是眼角有滴朱紅淚痣的梁遲萱。遊廊的暗黃燭火下,我看到紀梓延湛亮的眸子蒙上一層溫暖,似乎,從來,他都是心思細密的。

  身後的文淵一直沉默得像個影子,此刻,他卻冷冷地出聲提醒。紀梓延不置可否,薄唇一勾,推開了門。

  滿室的通亮火光,刺疼我的眼,抬手一擋,耳邊卻聽到整齊一致的聲音:「門主!」恭敬的聲音劃過耳膜,我的手僵了僵,餘光瞟到紀梓延俊美無壽的側臉,他漆黑的雙瞳,映了火光,一種霸氣忽地顯露出來。

  他斜了我一眼,然後步伐平穩地朝前走去。其他人卻似沒看到我,目光一路追隨著紀梓延,我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文淵輕咳一下,我轉頭看他,他的視線卻伸向我的左側,順著看過去,撞見東方邪冷淡的目光。瞬間醒悟過來,我慌忙垂了頭朝東方邪走去。再看到文淵時,他已端正地坐在了東方邪的對面。

  詭異的一陣沉默。高坐在正中央的紀梓延神色冰冷,接了侍女奉上的茶,只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我站在東方邪身後,看到他緊抿的唇變成一條僵直的線。

  「門主,朝廷的事,坐收漁人之利才是我們的目標。」坐在文淵旁邊的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子忽地說道,他穿一身深紫勁裝,一個白虎頭猙獰地繡在肩上。我了然地勾了唇角,看來,他定是白虎壇主了。

  紀梓延還沒答話,一個慵懶輕柔的嗓音驀地響起:「白虎壇主此話差矣,魔曇門向來喜歡攪渾水,坐山觀虎鬥,豈不是太沒意思了?」

  「秦殤!」是白虎壇主隱忍的怒喝。

  「小的在。」依然慵懶的語調。

  我循著聲音轉過頭,不期然地撞見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男子有精緻的五官,只是臉色太過蒼白,想來是玄武壇的壇主了。我剛要回頭,那男子卻騰的一聲輕笑:「東方,你的小女人要開始不敵我的魅力了。」

  我疑惑地又看了他一眼,他慵懶地牽了唇角,蠱惑人心的邪魅笑容,我一驚,慌忙地別開眼,東方邪只冷冷地哼了一聲,那男子卻笑容不改道:「怎樣阿萱?是不是終於發覺我比東方更懂得疼人些?」

  呼,無聊的人,我瞪了他一眼,然後低了頭。梁遲萱的目光從來都是流連在東方邪的身上,我怎麼糊塗了。這時紀梓延涼涼地插了句:「本主不是來聽你們廢話的。」

  「屬下放肆了。」眾人異口同聲,紀梓延放下茶杯:「本主已經決定和洛梓軒合作,明日祈福儀式的人員佈置,我亦交代了東方壇主,你們若是有疑問,下去與東方商量即可。」

  「那怎麼對十長老交代?」依然是那個白虎壇主,「梁林夏可是十長老刻意拉攏的人,我們這邊聯合元祐帝對付梁林夏,那十長老知道了還不得翻天?」

  梁林夏。我的手在輕微地顫抖,不知為何。我感覺到有道複雜的目光粘在我身上許久,然後滿室的沉默。

  「齊謄,你以為門主做事還要管那些個長老的願不願意?」東方邪冷冷地插句話,齊謄臉色倏地一白,慌忙辯解:「屬下不是那個意思……」秦殤在一旁冷哼:「就是他們不願又如何?這魔曇門門規可不是擺著好看的。以下犯上,罪責當誅。」

  「玄武壇主這是要誅誰?」一個蒼老但卻凜冽的聲音陡然橫插進來。紀梓延的目光暗暗,我微側頭,門早被推開,三個拿著骷髏拐杖,灰白頭髮,灰白鬍子的老頭依次走進來。為首的一個,滿臉溝壑,眼神卻銳利似鷹,狠狠地盯著秦殤。

  「三位長老怎不說一聲就來了?這大晚上的,磕碰著哪兒,可就得不償失了。」紀梓延又端了茶杯,神情似笑非笑。十長老嘿嘿一笑,笑容陰森:「門主多慮了,老夫雖年歲大了,這功夫可還在。」

  「功夫在也好,不在也好。長老總歸有大把年紀,實在不宜太過辛苦,本主也是關心長老身體。時辰不早了,本主還要與四位壇主商量要事,長老請便。」

  「門主這是在趕老夫?!」

  「十長老的話怎樣說得這麼難聽?本主不是說過了麼,本主,只是關心長老你的身體。」

  十長老眼神恨恨,心有不甘的模樣,連握著拐杖的手亦冒出股股青筋。紀梓延只當沒看到,依舊漫不經心地飲口茶。「秦壇主,剛才說是要誅滅誰?」狠厲的目光驟然轉到秦殤身上,他卻慵懶地打個哈欠,十長老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這時秦殤迷離的桃花眼忽地變得陰冷:「以下犯上者。」

  「大膽!」十長老左側的老頭眉頭一皺,厲呵一聲,秦殤卻不以為意,又恢復懶懶的模樣。我感覺到空氣的緊窒,轉頭看紀梓延時,餘光瞟到齊騰一隻手按在腰際,森寒的刀光。紀梓延朝我微微一笑,似叫我放心。東方邪面無表情地把玩著手裡的水晶球,文淵低垂著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視線再偏些,卻莫名對上文淵身後的那名小廝,不自覺地皺眉,那小廝卻騰地抬頭,一雙黑亮的眼,微微邪氣上揚的嘴角。

  洛梓軒!

  我大驚,後退一步,東方邪微回頭,不耐的語氣:「怎麼了?」

  「沒沒,沒什麼。」我慌忙調整好情緒,恰在此時,聽得十長老惡狠狠道:「門主,這魔曇門可是沒老夫說話的份了!」

  「十長老這話怎麼說的?您可是魔曇門的老臣子了,本主剛接手魔曇門不久,還有許多事要靠長老提攜,秦殤他們不懂事,長老何須與他們一般見識?」不急不緩的聲音,但語氣卻冷得似冰。

  十長老臉色變了變,這紀梓延自一登上魔曇門門主寶座後,便不顧他們幾位長老,硬是設立了什麼蒼龍,玄武門,明顯的要抽調他們的權力!一想及此,他驀地冷笑道:「門主想要與元祐帝合作,也得看他們答應是不答應。」

  紀梓延輕挑了眉,十長老「啪啪」地拍了兩掌,然後讓在一側,我好奇地伸長脖子,餘光瞟到洛梓軒也興趣盎然地看過去。

  「紀門主,許久不見了。」

  來人有著圓胖胖的肚子,臉上的笑容憨厚。那幾個長老都對他極為恭敬的模樣,連一直懶懶的秦殤也坐直的身子,東方邪冰冷的目光也移過去,我暗暗心驚,這人又是誰,怎樣有這樣大的來頭?

  紀梓延依舊坐著沒動,看著十長老的眸光卻陡然變冷,嗜血的模樣:「十長老,你拿本主的話當耳旁風?」

  十長老滿臉的溝壑略添懼色,那胖男子卻依舊笑得憨憨:「紀門主,幾天沒見,怎變得生疏起來?當年的魔君大人可是欠了我風淩國好大一個人情,他允諾你日後會幫風淩國做好三件事,這魔曇門才安然留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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