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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這倒是奇怪,一人說是,一人說不是。」華大妃好笑地掃過我與夜翎,又恍然想起什麼似的「哀家倒是忘了,王后你與夜翎本就是一對,後來卻被鳶兒搶了個先。如今相互庇護也是情有可原,鳶兒你瞧瞧你的王后,做得實在不成體統。」滿口的諷刺,似乎刻意挑撥我與夜鳶的關係。

  可是華大妃,如今已不必再挑撥了,我與夜鳶的距離已經拉得很遠很遠了。

  范上卿滿臉的得意,上前一步,由袖中取出一份明黃色的奏摺,跪與夜鳶面前奏道:「元謹王後晉位兩年有餘,朝臣列下八宗罪請求廢後。」說罷,便打開奏摺,當著眾人的面朗朗念著:「八宗罪:之一,擅寵宮闈。之二,迷惑君王。之三,把持六宮。之四,謀害宮嬪。之五,驕橫跋扈。之六,濫殺無辜。之七,惑亂朝綱。之八,勾結黨羽。」

  每聽一句,我便由夜鳶的懷中抽離一分,直到範上卿念完,我便含著笑看著楚寰。

  楚寰夜回望著我,眼中隱有悲慟,更多還是釋然。他早就預料到今日的情景嗎?

  「還有第九條,欺君之罪。」華大妃冷笑將目光投放在夜翎身上,原來我的一念之仁竟也成了一罪。而這個欺君之罪足以令我人頭落地。

  而夜鳶,自始自終卻沒有說一句話,原來他不信我,他不信我!

  「未央你兩次讓哀家摘了你的鳳冠,哀家念舊情,故而手下留情。今日你犯了欺君之罪,這個鳳冠已經不屬於你了!」她淡笑,抬手,欲取下我的鳳冠。

  「母妃!」終於,夜鳶開口了,他冷冷地盯著華大妃,濃烈的怒意與警告讓她的手僵在半空。

  肩上的血早已將我的左臂染透,雪白鑲金絲貢錦紗袖變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紅得耀眼,紅的嬌豔。

  「故念舊情,手下留情?」我猶自輕笑,狠狠地盯著眼前的華大妃,「堂堂大妃,竟買通李御醫,張御醫,陳御醫聯合起來謀害龍種,可笑,可悲。」

  華大妃的臉上頓時失了血色,卻馬上恢復:「元謹王后你倒是會演戲,哀家何故要害你的孩子?那也是哀家的孫兒。」

  她這句話促使我的笑意更大:「是啊,母妃也知道那是您的孫兒啊。」笑著笑著,我側首看著佇立在原地深深地凝望我的夜鳶。「孩子的枉死,全因我站得太高,太高。你們哪能容我生下龍種?原來,自始自終都是轅慕雪在威脅著你的皇權,原來,我們的愛情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我一步一步地後退,血一滴一滴沿著我的手臂滑入指尖,最後滴在熠熠閃光的地面。每後退一步,夜鳶便離我遠一分,而我眼眶中的淚早已彌漫了眼眸,再也看不清那個讓我再一次敞開心扉去愛的男人。

  兩側的侍衛皆因我漫無目的的後退而紛紛讓路,整個禦書房的人皆將目光投向我,有悲憫的,鄙夷的,淡漠的,諷刺的……

  從小就知道,當皇后就等於當棄婦。

  可自從做了夜鳶的王后,得到他的專寵,我才知道,原來做皇后不一定都是棄婦,至少我不是。

  今日,我還是難逃阿嬌子夫的命運,終於還是被他拋棄了。

  「一直相信,身無彩翼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以為我所做的一切你都懂,原來,你一點兒也不瞭解。你不信我,你不信我!」淚水溢滿眼眶後,終是滾落,我一揚手,將頭頂的鳳冠摘下,狠狠摔在地上。

  珠翠,朝珠,寶石,一顆顆滾落在地面,刺耳的跳動聲來回縈繞在大殿。

  我後退的步伐撞進了紫衣的懷中,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得紫衣緊緊扶住了我。

  她的眼中竟也閃著淚,猛然跪了下來,重重地向夜鳶磕了一個頭,哽咽道:「王上您是在懷疑娘娘對您有異心?娘娘怎麼會,王上你怎麼可以懷疑娘娘?」

  「賤丫頭,這哪有你說話的份?」範上卿上前就是一腳,紫衣猛然摔倒在地,一口血吐了出來。我心驚,想去扶她,卻見她堅強地爬了起來,嘴角隱隱帶著血跡,淚水倔強地不肯掉落,目光堅定。

  這是我所認識的紫衣嗎?她何時竟從那個膽小的丫頭變的這樣堅強?難道是在我身邊呆久的緣故?原來我的狠辣也會將人改變呢,真是害人不淺……難怪,就連夜鳶都在懷疑我與楚寰對他的江山意圖不軌呢。

  她重新爬起來跪好,仰頭凝望著夜鳶,娓娓說:「今日就算是死,有些話奴婢還是要說。四年前,奴婢奉娘娘之命給您飛鴿傳書:宮人陷害,王妃小產。奴婢一直都不知娘娘為何讓奴婢給您寫那八個字。難道她不怕殿下因為悲痛而喪失鬥志嗎?直到那日聽聞殿下您橫闖位處西山的副將軍軍營,力斬數百人,親取其副將首級,我才明白,娘娘的用意是激發您的鬥志,若說是娘娘神機妙算,不如說她懂您。沒錯,娘娘的孩子,並非宮人所害,而是娘娘用一碗藏紅花將自己的孩子硬生生殺死在腹中。」

  突然,整個大殿靜謐無聲,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外邊的風雨伴隨著雷鳴劃過,陣陣冷風襲來,卷起眾人的衣角,拂亂了髮絲。

  「也許有人會說娘娘狠毒,竟然連自己的孩子都殺。可王上,您知道娘娘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您。為了您,她獨自承受了喪子之痛,為了您,她心甘情願的進入冷宮整整一年。您可知娘娘在冷宮中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嗎?多少次連奴婢都看不下去了,可是娘娘卻仍然堅持下去,表情淡淡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而她做的這一切為了什麼?是為了您的霸業,為了您的江山!」

  「一個女人做到這個地步,換來的竟然是您的懷疑。」紫衣說完這些,淚水早已淌了滿臉,那份歇斯底里的聲音不斷充斥著整個禦書房。

  我則是靜靜地聽著紫衣細數我的好,冷笑。

  我有紫衣說的那麽好嗎?我真的為夜鳶做了這麼多?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夜鳶的目光早已動容,還有那掩藏不住的哀傷,震驚。

  「王上您專寵娘娘,您縱容地給了她至高無上的尊榮,而她也甘願背負天下人口中的」妒後「之名,可您給了她權利後,卻又要懷疑她。是奸臣挑唆,還是百姓的悠悠之口?」紫衣一語方罷,範上卿大怒,立刻吼道:「來人,將這個賤婢拖出去!」

  「範上卿,給朕退下。」他一聲怒喝。

  範上卿一驚,隨即卑謙地後退。

  沉默許久的華大妃終於斂去那一臉的怔仲,望瞭望我,再望望夜翎,最後吐一口氣說到:「王上,元謹王後身為一國之母竟將這個謀逆的夜翎放走,騙說已葬身火海。欺君之罪,當斬。」

  「母妃,不要逼兒臣。」夜鳶指節蒼白,那目光已如冰雪,漸透寒意。

  「鳶兒,你還未清醒嗎?要一直受這個妖女蠱惑嗎?她會毀了你的江山!」華大妃激動地喝道。

  「就是這個妖女,在朕命懸一線之時為朕擋下一劍。」他的手指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這一劍你就心軟了嗎?這丫頭鐵定是與夜翎做戲騙你的,否則又怎會只傷到肩而已。」突然,滿殿的官員與侍衛皆跪地齊聲道:「請求王上,誅殺妖後。」

  「你們都反了?!」夜鳶的目光殺氣漸起:「誰再敢說一句,朕便殺了誰。」

  華大妃跪了下來:「哀家請求王上,誅殺妖後。」

  夜鳶連連後退幾步,不受她的禮,痛苦地再道:「母妃,不要逼兒臣!」

  楚寰便在此時,一個箭步沖上前,攬著我的腰便飛身掠出禦書房。所有人一驚,忙起身,追了出去。

  我們兩一起隱入那傾盆大雨中,沁涼的雨水侵蝕著我們兩人,肩上那不斷湧出的血凝聚著雨水被沖下,隨水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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