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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第五章 殷紅冷·無怨尤

  臘冬已過,時近立春,這是我來到王宮的第三個月,更簡單的說,自上回李公公奉王上旨意請我進宮後,我便被囚禁在辛嵐宮,位處中宮最偏之地,卻是離王上北華殿最近的一處。

  這幾個月王上來過數次,每回我與他兩都會安靜的坐於案前,泡著一盞茶聊上一會兒。他最常說的就是母親,而我也不時刻意與他提起母親。每回說起,他總要哀聲歎上幾口氣,隨即陷入一片哀傷悔恨之中。

  我又怎會不知夜宣他將我囚禁在此只是為了牽制那個手握重兵的夜鳶,他也怕夜鳶萌生反意,調轉頭來對付自己吧。而先前我與夜鳶所做出來的『夫妻情深』也達到了預期的目的。我們等的就是夜宣將我囚禁,讓他以為有我在手,夜鳶會有所忌憚。

  可是他又怎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

  就在一個月前,宮中傳來一個消息,上回刺殺大王的餘孽同夥闖入天牢救人。才將被捕三人解救而下大批的侍衛已湧入天牢,一場生死搏殺就此展開。先前被捕的三名刺客因每日受刑拷問早已是負傷累累,他們卻拼死反抗。終是死在亂刀之下,死的人包括落,那個曾被我稱做姐姐的落。

  嵐與緋衣最終被擒獲,關押在天牢,繼續審問。我知道他們想要從兩人口中得到兩個字——夜鳶。

  或許在夜宣的心中早就認定,那群此刻是夜鳶派來行刺的,故而一定要審問出他的名字,那便有充分的藉口治夜鳶謀逆之罪。

  人都說虎毒不食子,可虎子又何會食父?

  做為一個父親竟連對兒子的一點點信任都沒有,也難怪夜鳶恨的如此強烈如此深。

  春意盎然,辛嵐宮靜謐異常,紫衣被春風一吹早已是昏昏欲睡。

  我曾以辛嵐宮奴才不合我心意為藉口,請求夜宣召紫衣進宮,他許是想一個丫鬟並無多大干係,故而准了。

  猶記得那日她看穿夜宣此次召我進宮定然是欲對我不利的模樣,我便知道紫衣雖然膽子小,卻是一個聰慧伶俐的奴才。被夜鳶選中派在我身邊伺候的奴才果然不一樣,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所在的位置。

  一想到夜鳶,我的心便吊的老高,目光掠過半掩的鳳幃,靜謐的暖陽由窗外射了進來,鋪得滿地金燦。我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鬢髮,走至窗前凝望柳絮飛揚,白蕊細灑在青石苔上,如覆塵霜。

  芍藥花開的正豔,香氣迎面撲來捲進鼻間,頭卻是一陣暈眩,來的濃烈。我立即扶住窗檻穩住身形,眼前昏暗一片,步伐一軟險些摔倒,一雙手卻及時的攙扶住我。

  我闔上雙眼倚靠在那人身上,低低的說:「紫衣,快扶我去躺會……」

  順著力道,我一步伐虛浮的走了過去,然後被輕輕的放倒在寢榻,我的腦海中仍是一片空白。寢宮內很安靜,熏爐裡的沉香熙熙攘攘的飄進鼻息中,我漸漸平復了身體上的不適,緩緩睜開眼簾。

  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夜翎那雙擔憂的目光,我心下一驚,竟沒想到是夜翎,自上回在山谷一別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昏昏欲睡的紫衣早已醒來,焦急的站在一旁凝視著我,夜翎卻低斥:「杵著做什麼,還不請御醫。」

  紫衣這才回神,匆匆跑了出去。

  而夜翎就一直坐在一旁靜靜的陪我等待著,他不說話,目光很是深沉。

  我問:「最近可好?」

  他淡然的應了聲:「嗯。」

  又問:「怎會有空來辛嵐宮?」

  沉默片刻,嘴角扯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沒事,就想來看看你。」

  張了張口,我還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終是閉口不再言語。他也未在言語,端坐沉默。

  不一會兒御醫便被紫衣請了過來,他將一條長長的紅繩綁在我的手腕上,閉目輕探,表情複雜。不一會兒,他才收起紅線,恭謙且喜悅的賀道:「恭喜鳶王妃,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聞言我心念一動,隨之卻又掉入谷底,臉色漸漸冷下,絲毫沒有即將為人母的喜悅。

  而夜翎則是怔忪了好一會兒才擠出:「恭喜大嫂。」這四個字,幾乎是從齒縫中吐出,僵硬異常。

  我有身孕之事在一天之內傳遍了整個王宮,多數奴才所論皆是:看樣子是鳶王妃第一個給王上生孫子的人了。只有我知道,無數的朝廷官員蠢蠢欲動,皆盯著我的肚子不放,更知道此刻的我有了身孕代表著什麼。

  我靜靜的佇立在白絹繪墨的屏風前,迎著靜謐的月光而沉思,宮內一片清寂。帷帳的影子漫地而起,不時隨風而蕩,映的一室淒涼。

  紫衣手執一盞宮燈來到我身邊,隱在暗處的我被一片金光包裹,刺的我眼睛有些疼。

  「王妃,您已經有身子了,還不去休息?」紫衣擔憂的凝視我,目光中有微微波動的情緒,隱有擔憂。

  我的手撫上自己的小腹,無聲的看著紫衣良久,才啟口:「紫衣……」

  仿佛覺察到我想要說些什麼,立刻打斷,輕聲說:「殿下要知道王妃你有身孕,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去準備一碗藏紅花。」我冷聲打斷,目光逐漸有迷離轉為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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