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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我輕輕枕靠上他肩頭,把玩著他的右手,白皙修長,比女人的手還要美。真不敢相信這樣一雙手能在戰場上斬敵數千人,指揮著千軍萬馬。

  「夜鳶,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個站在陰暗之處掌控全域的政治野心家,可是今天我竟看到了不一樣的你。」

  「政治野心家?」他頗為意外的重複了一遍。

  「怎麼?你敢不承認?」

  「頭一回有人敢當著我的面說出這幾個字。」他探出一隻手攬上我的肩,問:「不知未央眼中,政治野心家是褒是貶。」

  「你覺得呢?」我不答,反將這個問題丟還給他。

  忽然間,他沉默了下來,若有所思,以一種深靜的眼光凝視著我。正想說些什麼,馬車猛地停下,一聲嘶吼在黑夜中格外淒厲。

  魯風的聲音低沉的傳來:「殿下……」他只喚了聲,欲言又止。

  夜鳶松開懷中的我,揭開簾幕向外頭望了去,張虎手中的馬燈隱隱能照亮前方,我在夜鳶背後也望了出去。

  一匹白馬之上,有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長衫隨風舞動,宛若人間仙子。我認得她,華蓮聖女,在賞梅時我見過的。

  夜鳶突然回首凝了我一眼,輕聲道:「你在這等我。」隨即便跳下馬車,朝白馬上的女子走去。

  我挑起簾幕,靜靜的看著夜鳶的背影越走越遠,華蓮聖女優雅的翻身而下,雪白的風袍在黑夜中勾勒出絕美的弧度,嘴角的笑意漸起,目光中沒有別人,只有那個朝她走去的男子。

  「王妃,殿下與華蓮聖女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魯風見我直勾勾的盯著他們,竟出聲為我解釋道。

  「魯風,你可懂什麼叫做欲蓋彌彰?」我收回視線,直逼他那略微慌亂的目光。

  他被我一盯,立刻緊張的垂首,僵硬的站著。

  看著他一副畏首畏尾,生怕說錯話的樣子,我勾起一抹冷笑,也不在為難他,輕輕放下簾幕,坐回馬車內,安靜的等夜鳶回來。

  約摸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夜鳶便回來了,看著他依舊平靜的神色我也沒有詢問關於他與華蓮聖女的事,而他也沒有與我解釋些什麼,直接駕馬回去了,一路上我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只是聽著馬蹄聲聲漸遠。

  翌日,他依舊早早的去了早朝,可是午膳卻未歸府,我也沒有胃口便撤了午膳。坐在桌前摘著一瓣又一瓣的梅花,緋紅的花瓣傾灑了一桌,紫衣與冰淩也察覺到我的異樣,站在身側沒敢說話。

  直到我將最後一瓣花摘下之後,管家匆匆跑來說是王上請我進宮,我一怔,王上他這麼快就已醒了?

  未多想,稍微整了整衣衫便隨著公公進宮,走在殿宇巍峨的紫陌大道上,已微微下起了小雪,雪白的塵霜拍打在我睫上,微微蒙了眼角的視線。我早已是昏昏沉沉,渾身上下皆提不起一點兒氣力。攏了攏衣袍,蔽去寒風,手足冰涼。

  走了好一會兒才抵達北華殿,一來到此我整個人便緊繃了起來,略微混沌的思緒漸漸清明,邁著穩重的步伐踏入北華殿,轉入王上的臥寢。四周很是寧靜,唯有守在殿外的幾名侍衛,別無他人。

  寢宮內燈火明熠,桌案上如臂粗的紅燭燃燒的孜孜作響,照得暖床上恍如白晝。嫋嫋的熏香將那整個寢宮籠罩著,格外沉鬱。原本金光湧動的寢宮卻因夜宣那一聲聲的低咳顯得異常陰暗。

  「未央……你來了……」他目光微微閃耀著病態,胸口纏繞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

  我站在寢榻邊凝望病怏怏的他,低聲喊了聲:「父王。」

  他倚靠在榻上,隔著曳地的輕紗凝望我,卻又像是望著更遠更深的地方。嘴唇微裂,滿臉的滄桑,仿佛稍不留神便會咽氣歸天。

  「二十五年前,我身中多處刀傷逃到一間屋子裡躲避追殺。而屋子的主人,一個平穩鎮定的女子她幫我渡過了這次的難關,並悉心的照料著我直到傷好。這個女子名叫李芙英,相貌不算絕色卻是清秀,她很愛笑,唇邊的笑很美很動人。每次見到她的笑容,心都會不自覺的放輕鬆。我身在王廷,根本見不到這樣純真無邪的笑容,也許是在宮廷中看多了阿諛奉承的笑臉,故而對她暖洋洋的笑格外心動。

  不可置否,李芙英是我一生最難忘的女人,因為她是自己一生中犯的最大的錯誤,一時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衝動,而強行要了她。當我看到她滿臉淚水漣漣之時,才發覺自己做了多麼無恥的事,但是我會負責,可以帶她回北國做我的女人,我不會委屈了她。

  可她不同意,她告訴我,她最愛的人是那個跳入泥水中為他摘采芙蓉花的男子,她會一輩子在這裡等著他回來。我有想過要強行帶她離去,可是她卻以死相逼,我拗不過她,便黯然離去了。畢竟我是北國的太子,多留一日危險就多一分。

  兩年後,我有來找過她,那個村子卻早已人去樓空,聽過路的人說起她的丈夫高中榜眼,領著她去帝都享福去了,而且……他們還有了一個兒子。或許我不該去破壞她此刻的幸福……可若我知道那所謂的兒子是我的孩子,就是用強的我都會帶她回北國的。

  更沒有想到,我一時鬼迷心竅竟害了她一生,甚至命人誅殺了我的孩子!如今我想要補償,又能去尋誰呢?」

  我面無表情的看他悔恨不已的臉,以及縱橫而下的淚,我冷淡的開口說:「父王你可知道母親臨終前說了什麼嗎?」語罷,我看見他期待的目光,我笑著答:「她說,其實當年很想與您去北國,但是她不能背棄轅天宗,做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她還讓我與大哥,不要怪你。」

  他的臉上赫然閃過激動,掙扎著想要由寢榻上起來,口中喃喃問:「你說……說的是真……的?」

  剛癒合的傷口再次裂開,殷紅的血染紅了整條紗布,我卻無動於衷的站著說:「父王你可知大哥此次前來北國的真實目的?不是為了竊取北國機密而來,而是想要見見這個二十五年素未謀面的父親。」

  「什……什麼!」他的臉色更加慘白,全身微微顫抖著:「不可能……他……他為何說……說他是來刺殺……朕的!」

  猛然捉住了夜宣口中那個『他』字,是誰?是她還是他?

  靈光一現,難道是南國有奸細!

  不然夜宣怎會那麼肯定我們是做奸細來的,還派大軍阻殺我們!

  「父王你的傷口裂了,我叫御醫進來為你上藥。」我不動聲色,轉身欲出寢宮召喚御醫。

  「慕雪!」夜宣哽咽虛弱的喚了我一聲:「芙英只剩下你這個女兒了……就讓朕盡自己所能補償給你吧。」

  「慕雪不需要王上的補償。」背對著他,我冷聲回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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