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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大哥?」我又低喚了句,他才轉身,目光掠過我望著那滿滿一桌的菜:「慕雪,生辰快樂。」

  「我還以為大哥忘記了。」我悽楚一笑,看著他於桌案前坐下,舉壺為自己斟下滿滿一杯酒,見他正欲飲盡我立刻伸手攔下:「今日是慕雪的生辰,大哥怎能獨自飲酒,要敬慕雪。」說罷我也拉出一張圓凳坐下,為自己斟下滿滿一杯酒向他舉杯。「大哥,這杯應該祝慕雪火海逃生而幹。」

  我一飲而盡,他亦一飲而盡。

  我又為自己斟了杯酒,舉向他。「這杯該為我們兄妹重逢而幹。」

  我再次飲盡,他卻未動。

  「怎麼不喝?」我奇怪的問。

  「你喜歡夜鳶?」杯中的酒映著他那幽暗的眼瞳,淺淺的淡笑以及殤然的淩厲。

  「慕雪在王府過的很開心,以我鳶王妃的身份更可以保大哥你萬全,所以……大哥以後陪慕雪久居王府好嗎?」未有正面回答他的話,反倒是小心翼翼的反問。

  「你過的開心便好。」終於,他將杯中之酒飲盡。

  在大哥那稍飲了一些酒,我便微微有些醉,晃晃悠悠的回到屋內,裡面漆黑一片,我跌跌撞撞的在櫃中摸索著燭火,卻打翻了許多東西還是沒找著。我有些氣悶的關上櫃子,憑著記憶找到床榻,無力的癱軟上床。

  「未央。」一聲溫柔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驀地睜開闔上的眼簾,在黑暗中對上一雙淡雅的目光,我猛然彈坐而起低喊一句:「莫攸然!」

  他於我床榻邊緣坐下:「楚寰說你很著急要見我,何事?」

  我輕挪了挪身子:「嗜心丸的解藥。」

  「你中毒了?」莫攸然聲音微微提高,立即扯過我的手腕診脈,臉色一變,隨即問:「誰給你的嗜血丸?是漣漪大妃?」

  「是,她要我監視夜鳶。」我點點頭,隨即道:「所以你必須幫我解毒,否則我為了求解藥,一定會出賣夜鳶的。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我幫漣漪大妃的一幕吧。」

  莫攸然鬆開了我的手腕,在黑暗中我聽聞他發出一聲輕笑:「未央,即使你不用此言威脅,我也會幫你解毒的。」他由袖中取出一枚雪白的藥丸遞給我。「嗜心丸是我幫漣漪大妃調配的毒藥,這顆是解藥,只要你服下它便無事。但你還是必須將消息傳遞給漣漪大妃,為了不使她懷疑,你可以選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傳遞出去。」

  「計畫的倒是挺好的,你不怕我不配合?」

  「這事我不勉強你。但你是聰明人,知道什麼選擇才是最好的。」他頓了頓,隨即沖我一笑:「而且你的身上還有一種毒,我相信,那是華貴嬪給你種下的吧。」

  聽他這話說的自信,我咬了咬下唇,糾結了十指,隨後問:「那你可以幫我解……」

  「不行。」

  「為什麼?」

  「你知道我是華貴嬪的人,拆她台的事我斷然不會做的。」緩緩由床邊緣起身,以背視我。「其實,你只要一直待在大王子身邊,你就不會有事。」說完,他踩踏著輕穩的步伐走至視窗,正欲離去,卻突然停住,恍然想起了什麼,回首道:「差點忘了,慕雪,姐夫祝你生辰快樂。」

  「謝謝……」有片刻的猶豫,轉而淡然一笑:「姐夫,謝謝。」那一瞬間,與莫攸然之間的恩怨似乎頃刻消逝,多年的仰慕與仇恨也因這一句生辰快樂而瓦解。畢竟我和莫攸然,都是可憐人。

  那日夜裡,我渾身上下疼到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不是肉體上的疼痛,而是深入骨髓的疼痛。我知道是冶骨散發作了,提前發作了!

  因疼我由床上跌至冰涼的石面上,終於明白錐心刺骨的疼痛是什麼,冶骨散發作起來竟是這樣令人難以承受。

  門猛然被人推開,溶溶新月之光射進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只聞一聲疾呼後,一雙手臂將我緊緊攬進懷中。

  「慕雪,慕雪……你怎麼了,慕雪……」是大哥的聲音,那一遍又一遍焦急呼喚我名字的聲音似乎減弱了我的疼痛。貪婪的靠在他的懷中,只覺他雙臂用了很大的力氣,雖然很疼,可是我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因為只有在我受傷之時,他才會流露出對我的在乎,突然之間我希望冶骨散每日都能發作一次,這樣的話我就能天天被他這樣擁著,看到最真實的他。

  戰戰慄栗的仰頭看著被月光照耀的異常溫柔的他,我巍巍伸出了,撫上他的側臉,突然感覺有好多話想要對他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對於我的觸碰他全身一僵,隨即用力握上我停留在他臉上的手,是那樣用力,隱約帶了幾分顫抖。

  「大哥……你可知這個世上唯一能傷我的,只有你一人。」

  看著他擔憂的目光因我此話一怔,原本的幽暗綻放出心痛的緋光,刹那間的妖紅現于黑瞳。我沒有驚訝,更沒有詫異,只是沖他斐然一笑:「壁天裔於你是君,更是兄。而我的大哥又重情重義,所以對於壁天裔的命令……你永遠不會拒絕。這樣的大哥,怎會冒天下之駡名,帶著南國未來的皇后私奔,叛離你所敬重的大哥呢?」

  他緊握著我的手倏然沒了氣力,仿佛在那一瞬間空氣都凝聚在一起。

  「大哥可知道……慕雪會算計任何人,卻從不會算計你。會懷疑任何人,卻從不會懷疑你。會對任何人心狠手辣,卻從不會對你下一分狠手。所以大哥要帶我走,我沒有考慮這背後顯而易見的圈套,便義無反顧的隨你走了。直到那夜,我看見嵐……我才正視了你的欺騙。不止嵐,緋衣,落……你的白樓眾手下都來到北國了吧。試問一個要私奔的人,怎會帶上那個早已被解散的白樓?而玄甲衛的追殺,雖然招招致命,卻點到要害而止刀。」

  「你都知道了。」他苦澀的吐出這五個字,唇邊淡笑,笑的那樣自嘲:「早該知道,聰明如慕雪,怎會連這樣的小計謀都看不透呢。只不過裝作看不透而已。」終於,他鬆開了我的手,無限的諷刺之笑肆意蔓延。

  突然間我回憶起壁天裔對我說的話:若你能將對三弟的一半心思放在朕身上,今日的一切便不會發生。

  仿佛明白了什麼,一行清淚由眼角劃落,卻是宛然一笑:「終於明白壁天裔寵倖轅沐錦只是為了逼走我,終於明白壁天裔口中的『今日的一切』是為何意……若在那一刻我能回首擁抱他,能告訴他我的心中只有他一人,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可是我放開了他的手,也就更堅定了他要將我送離皇宮的意念。怎麼辦,大哥……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看著他的眼瞳中慢慢凝聚起淚光,凝視我的目光是那樣傷痛與悲哀,我知道自己說對了,可是我從來沒有怪過他。不僅僅是因為他身為壁天裔的臣子,更因為,我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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