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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莫攸然始終背對著我,似乎猶豫了片刻,隨即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客棧,走入那漫漫大雨,與楚寰一同離去。

  我深深記得楚寰離去之時,那雙陰冷的目光始終徘徊在客棧之內,那是仇恨。

  隨後,壁天裔帶著我進入了他的房間,屋子裡很雅致,帶著淡淡的香味,是芙蓉花香。

  放眼望去,紫檀桌上的觚內插著紅,粉,白三色芙蓉花。當我的內心被這芙蓉花正強烈的牽扯之時,只感覺壁天裔走到桌旁,折下一朵粉色的芙蓉花,朝我走來。

  那瞬間,我似乎察覺到什麼,心中閃過異常的不安,怔怔的望著壁天裔的眼睛,美的讓我刺目暈眩。

  直到他將那朵芙蓉花插在我的髮絲之上,我的內心劃過一股異樣的暖流。

  我如夢初醒,對上他的目光我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雙腿的力氣幾乎完全消失,再也提不起一分力氣。

  他,知道了!

  「第一次,你淪陷太師府。第二次,你與夜鳶大婚。這是第三次,再不會放手了。」他的指尖勾過我頸邊的髮絲,聲音雖然有些矛盾,但是卻像下定了很大的決心。

  可是我不懂,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張口想要詢問,卻在對上他清冷的眸子之時再也發不出聲音,腦海中仿佛閃過一個冷然的聲音:待我勝利歸來,便為你蓋一坐宮殿,在裡面種滿你最愛的芙蓉花。

  這句話,如此熟悉,卻又是那樣的陌生。

  這都是小時候的事嗎,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還有多少是莫攸然沒有告訴我的。

  小時候,還發生了什麼!

  是夜,外頭的大雨依舊不停的下著,我在床上翻覆著睡不著,胸口異常壓抑難受,就連呼吸都十分困難。腦海中閃過的是壁天裔說過的話,他說要帶我回南國,讓我隨他進皇宮。那時候,我知道自己不能拒絕,便只是沉默著,呆站著。

  終於,我翻身而下,拉開門到了客棧用膳之地,突然間我很想喝酒,很想喝醉。

  已是深夜,客棧內早已不見一個人影,唯獨小黑趴在櫃檯之上熟睡著,案前燃燒著紅燭,隱隱能將一小處地方照亮。

  我踮腳取下一壺花雕,才轉身,便見轅羲九剛由客棧外回來,他的髮絲之上淋了些許雨水,更顯不羈之美。他看見我時,也愣了一下,隨即收回視線想要離去,卻被我喊住。

  「能不能陪我喝幾杯。」

  他步伐一頓,似乎在猶豫著,我便佯裝輕鬆的笑道,「喝一杯酒而已,你怕什麼?怕壁天裔?」

  似乎被我的話所影響,他靜靜的與我同坐,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為自己斟上一杯花雕酒,端著它放在眼前細細打量著,酒中倒映著我無神空洞的眸子,這雙眸子還是莫攸然當年笑稱魅惑勾魂的妖瞳嗎?

  受不了此刻異常尷尬的氣氛,於是便想方設法的尋找著話題,「花雕酒便是黃酒,可為何要稱之為花雕呢?因為黃酒產自紹興,有時也稱紹興酒。那裡的人家只要生女兒,便會釀一壇黃酒,罎子為了觀之美,而在上面雕花紋。然後用紅紙封壇口儲藏,等女兒二九出嫁時再拿出來做嫁妝,於是黃酒就這樣被稱為『女兒九』。原本女兒酒是等二女兒出嫁的時候送上的嫁妝,沒想到二女兒還沒到出嫁那天就早逝了,所以就將女兒紅取名叫『花雕酒』,意思就是花兒已凋謝。」說完便一口飲盡杯中的花雕,酒味甘香醇厚卻辣的我喉嚨疼痛,痛的我想要落淚,「花雕,花凋。」

  對上他的目光,依舊是冷淡如霜,也不回我的話。難道,他真的不願再理我了嗎。

  ——你不能愛他,因為他是你親哥哥。

  一句話猛然傳進耳中,我倏然起身,手足無措的望著他,「有酒無菜怎麼行呢,我現在就去炒兩個小菜,你在這等我,一定要等我哦。」再三吩咐後,我慌忙跑進灶房。

  蹲下身子想生火,但是不論我如何用力扇著,起來的只是煙沒有火。

  那刺鼻的煙迷蒙著我的眼睛,籠罩著整個灶房,承受不住的輕咳了起來,很想止住,但是非但沒有止住,就連淚水都隨之滾滾而落。

  我氣憤的將手中的扇子丟至地上,沖著爐灶道,「我只不過想為他做最後一頓飯而已,這麼點要求你都不滿足我嗎,你為什麼就是點不著……」聲音漸弱,無力的跌坐在冰涼的地面,我將頭深深埋在雙臂之間,任淚水肆意的蔓延。

  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一雙手臂將我攬入懷中,是那份熟悉的感覺,熟悉到令我安心。我依戀的靠在他的胸膛之上,理智告訴我應該離開,但是始終捨不得離開。

  我怕,這次離開了,那個位置就永遠不屬於我了。

  「他說要帶我去南國,他要帶我進那個皇宮。」略顯孩子氣的纏繞著他的腰際,低喃著。

  感覺到他的手突然松了幾分力氣,「去吧。」他的聲音依舊是記憶中那樣好聽,卻深藏著暗啞與複雜。

  「你……你說什麼?」我的手一顫,猛然推開他,對上他略顯滄桑的臉,我失笑了。

  「第一次,你淪陷太師府,郝哥統領親自查抄成府,更奉命將你帶入皇宮。是我攔住了,我忤逆了皇上,而皇上也放了你。第二次,你被莫攸然擄去,皇上給了我機會,讓我親自領兵出征北國贏你回去。第三次,你從大婚上逃跑,被飛天客棧老闆娘救了,卻再次碰見皇上。於是皇上飛鴿傳書,讓我停止戰爭。我知道,皇上已經不願再放你了……其實與你有緣分的人是皇上。」他的唇邊劃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聲調如水。

  聽罷,我怔住,原來壁天裔說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是這個意思。

  「原來如此。」我一聲輕笑,笑中凝淚,「那……為何,為何你不能求皇上再放我一次?」

  他突然伸出手,想要撫摸我的臉頰,笑想要說些什麼,卻咽了回去。手也僵在半空中,自嘲一笑,「因為,皇上已經見到了你。」

  見他他悄然收回手,我平靜的問,「所以……所以你要將我給壁天裔了?」

  「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便是進入皇宮,得到皇上的憐惜,我相信……皇上會善待你的。畢竟你……」他頓了頓,眼眶已經漸漸泛紅,藏著無數的心酸與隱忍。最後深深吸了口氣,「畢竟我頭一回見皇上要留下一個女子,不惜……不惜對兄弟壓上身份……」

  轅羲九後面再說了什麼,我都已經聽不清楚了,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撞翻了身邊那一大籮筐的鮮嫩白菜,踢翻了盆中安逸的鱸魚,水濺了我一身。我什麼都沒有在意,只是逃似的的跑出了灶房,沖出了客棧,大雨沖刷著我的全身。

  空蒙雨夜風亦襲,大雨幽夜欲斷魂。

  望著茫茫沙漠中有無數個帳篷,裡面皆是南軍吧……聽壁天裔說,明天就要回南國了,要回去了……

  腳踩在被雨水蔓延侵襲的沙土中,漫無目的的走著,大雨早已迷蒙了我的眼眸,再看不前方的路。

  「是哥哥,是哥哥。」我不斷的對自己告誡著,「永遠只是哥哥……」

  這是最好的結局不是嗎?只要我進宮了,我們就能相互斷了念想。就不用面對天下世俗人的眼光,更不會毀了他的身份。他可是……他可是南國的神話,是北國聞風喪膽的將軍……他哪裡能承受天下人的唾棄,我更不能讓壁天裔與他兄弟反目。我知道……壁天裔與他的兄弟感情是他所珍惜的,他對壁天裔的情,絲毫不會少於對我的愛。

  白雨如瀑,珠浸沙。

  寒徹侵身,滿是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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