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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莫攸然靜靜的將手從我腰際之上收回,唇邊勾勒出淡淡的笑容,用那依然溫柔的聲音吐出兩個字,「何苦。」

  那淡淡的笑容像極了七年前的笑容,我早已分不清真假。而我也只能冷笑出聲,「何苦?那你又是何苦?」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我的聲音有些哽咽,「你可知我當初花了多少勇氣才決定忤逆你的話,花了多大的決心才決定與轅羲九在一起?當我滿懷希望的時候,你竟然告訴我,他是我哥哥,我的親哥哥?你要告訴我,其實我的名字叫轅慕雪,那個被我仰慕了七年的姐夫竟然是一直在利用我的人。而今你問我何苦?我何苦?你叫我怎能不恨你!」

  莫攸然的眼底微微的動容,看著我的目光藏著淡淡的悲傷,「你可以恨我,為何要牽連二王子?你可知在這兩個月的交鋒之期,二王子竟孤身一人跑去荒煙漫漫屍骨遍地的戰場,只為了尋找一樣東西。找了一整夜,直到南軍發現他的身影之時,他還是沒有找到。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二王子怕是早就成為南國的俘虜了。」

  「找……什麼?」我的聲音有些顫抖的問。

  「一顆石子。」莫攸然說起這幾個字竟笑了起來,笑的如此刺眼,「堂堂主帥,冒著生命危險只為尋找一顆石子。只因,那顆石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送給他的護身符!」

  我黯然轉身背對著莫攸然,慵自輕笑,「那又怎樣?」

  莫攸然順著我的聲音也笑了起來,「早該知道,未央從小就是那樣心狠,失憶前你在乎的人唯有轅羲九,失憶後你在乎的人依舊只是轅羲九。」

  「若說起心狠,未央還真是比不過莫攸然你呢。」聽起莫攸然說起轅羲九的名字,我的心口一窒,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這麼久,她儘量使自己不要去想那三個字,可是為何莫攸然總是要在我面前提起他,還要提醒我,未央曾經愛過轅羲九,愛過自己的哥哥。

  莫攸然沒再說話,我便繼續笑道,「七歲前,我因仇恨父親,大夫人,轅沐錦而活。失憶後,我為了幫我的姐姐報仇,為了進宮做壁天裔的皇后而活。後來,我為了與轅羲九在一起而活。如今我卻找不到一個理由勸自己活下去,所以,我必須恨你,我要因恨你才能活下去。我的人生是不是很悲哀呢,十四年都在為仇恨他人而活。」

  「利用你,是我的責任。」莫攸然重重的歎了口氣。

  「責任?」

  「我是個孤兒,本是北國人,在壁家,只是以一個奸細的身份進去的。」莫攸然緩緩走到我的面前,手指撫過我的臉頰,一滴晶瑩的淚珠停留在他的指尖,「九歲那年的雪天,我故意倒在壁家的府門前,是壁嵐風大將軍將我親自救回府。我留在那裡,只為竊取攻打北國的情報,而壁將軍他視我為親生兒子,待我恩重如山。與他相處了三年才發現,他是個好將軍,體恤下屬,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南國的江山。我不忍心,真的不忍心出賣這樣一個好將軍,當我正處於深深的矛盾之中,我遇見了碧若,她的一笑一顰讓我心動。那時我便徹底將北國給我的責任拋開,我要與碧若在一起,與那個待我如親生兒子一樣看待的壁將軍並肩作戰。自十三歲開始,我便一心一意的待壁家,絲毫沒有異心。我真心將壁將軍當作我的親生父親!」

  他頓了頓,臉上透著掙扎,眼眶微微散紅,「就在我成親當日,壁將軍離奇死亡,我們都猜測是皇甫承那個昏君命人殺的,頓時起了反意。碧若,她披著孝衣跪在壁天裔的面前,她說:壁將軍待我如親生女兒,我願進宮幫助壁家竊取情報,我願在皇甫承身邊迷惑他。」

  「碧若是主動提及要進宮幫助壁家的?」我突然間欽佩起這位女子,竟能犧牲小我完成大我,難怪莫攸然如此愛她。

  「是的。當時碧若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畢竟死的人也是我所尊敬的『父親』!」他在說起父親二字時異常堅定,隨即眼中流露出憤恨,「碧若為壁家犧牲了那麼多,而壁天裔竟親手殺了她……」

  突然間我們沉默了下來,蒼鷹啼嘶,風沙卷衣袂翻揚。

  緊接著,一陣陣令人聞風喪膽的馬蹄聲席捲而來,我與莫攸然收回思緒,齊目望著遠方,只是那滾滾黃沙幾乎將整個天籠罩而下,卻看不見一個身影,但是能肯定的是有千軍萬馬正朝個地方而來。

  莫攸然臉色一變,「是南軍!」

  「南軍?」我低低的重複了一遍,卻不知何時翔宇已經出現在我們面前,表情是嚴肅的,與以前對我的輕佻之色完全不一樣。緊接著,他的身後走出了一個白色身影,目光如炬,唇抿成鋒。頰如刀削,面容冷峻,儼雅如神。

  莫攸然臉色大變。

  莫攸然臉色大變,怔在原地望著眼前之人良久,立刻沖上方正與夜鳶糾纏的楚寰大喊一句,「楚寰!」

  楚寰手持長劍飛身而下,夜鳶的四個手下而隨之尾隨而下,楚寰擋在了莫攸然與我面前,長劍指著翔宇的主子,眼中滿是戒備。

  鷹鷙翻,雄氣風沙段雲幽,虎豹戰服銀盔閃。

  冷蕭瑟,地動山搖聲沸騰,號風霆迅動北陬。

  密密麻麻的南軍氣勢如虹直逼我們,已經沒有人再顧得上個人恩怨,目光皆齊齊望著那千軍萬馬。唯獨翔宇與他的主子表情異常平靜,負手立在原地,神情井然,絲毫沒有如臨大敵的表情。

  看著那支南軍為首的那個人,我的手止不住的顫抖,隨即緊握成拳克制住自己不讓它再顫抖。腳步克制不住的朝前走了幾步,但是理智卻將我拉了回來,伴隨著嗆鼻的黃沙,我連連後退著想要逃脫。卻感覺到自己撞到一個冰涼堅挺的懷抱,我全身一緊,驀然回首對上一雙冰冷如豹的眼神,仿佛自己要被千年冰霜凝結住。

  我驚慌的收回視線,抬頭正對上一雙深炯如鷹的眼睛,他邁著堅毅的步伐朝我走來。殘陽將他的銀盔映的刺眼耀目,他那雙絕美的瞳子中依舊是那邪美冷淡。

  可是他的眼中卻再沒有我了。

  只是單膝在我的面前跪了下來,不,他跪的人是……我身後這個男人。

  「臣轅羲九恭迎皇上駕到。」轅羲九的話剛落音,其身後那千軍萬馬也匍匐而下,齊聲喊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萬歲!」

  山山動搖,海海沸騰。

  聲音一波一波的響徹荒蕪的大漠,塵沙滾滾,刺的我眼睛都無法睜開。

  我自嘲一笑,隨即望著有些絕望的莫攸然,再望著眼底充滿仇恨的楚寰,最後仰頭盯著二樓孤立窗前俯望的夜鳶。

  原來,在壁天裔面前,我們只不過是早已被他安排算計好的一顆棋子。

  我,莫攸然,夜鳶。以為算計到了一切,其實真正被算計的人正是我們。

  一切,終將落幕了。

  南軍將飛天客棧裡的客官們皆悉數趕走,空蕩蕩的寂靜讓人感覺到強烈的壓迫感。

  壁天裔一人獨坐在正中央的小桌之上,渾身上下無不充斥著令人壓抑的王者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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