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眸傾天下 | 上頁 下頁


  蕭索秋風,迢迢清夜。

  淡雲月影蔥朧,澗水聲聲如鶯鳴,清風遐邇。

  我立於寒潭之緣,睥睨眼下流水飛濺,寒氣嫋嫋。冰寒徹骨的寒潭之水的直逼我的全身,侵襲著我的衣襟,楚寰十二歲便開始嘗試進入這寒潭,從最初的一個時辰到現在的五個時辰。當時,對於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來說,該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不可思議。究竟是一種什麼信念,讓楚寰在這痛苦的七年中挺了過來?

  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衝動的念想——跳下去。曾經他一個孩子都能跳下去,或許我也能嘗試跳下去,就不用承受這麼多了……

  我的腳步朝前挪了一步,楚寰的聲音如暗夜鬼魅在我身後冷冷響起:「你做什麼。」

  回首望去,視線追隨著他朝我緩緩而來的步伐毫不掩飾的回答:「想跳下去。」

  他冷笑一聲,卻說:「跳吧。」

  我沒想到,他回答我的竟是這兩個字,我有片刻的怔愣。即使他再冷血,我畢竟與他共處七年,竟連一句『為什麼』都不問,就要我跳下去?果真是個冷血無情之人。

  他將手中的劍插入泥中,冷道:「死了,你就解脫了。」

  我驚鄂的瞅著他,他似乎什麼都知道。我禁不住地喃喃問:「我想知道……姐姐她是怎麼死的。」

  其實對姐姐的死我一直都不明白,莫攸然未對我詳述,而我也沒有問。或許是因為不想再提及他的哀傷,又或許是不願意提及『碧若』這兩個字。

  淡淡的回了句:「一箭穿心。」便將纏繞腰間的暗灰細腰帶解開。

  當我還在盤算著他要做些什麼,卻見他已然褪去外邊的薄衣,露出赤裸的上身。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的舉動,他霍然側首,皺著眉頭瞅著我說:「我以為,你該回避。」

  我不解的望著他:「回避什麼?」

  他不再願與我廢話,低著頭便扯開褲腰帶,揚手一揮,暗灰的腰帶在空中來回飄揚幾圈才跌落在枯黃的草地上。

  我立刻明白他要我回避什麼了,聽莫攸然說過,下寒潭一定要褪去全身衣物,否則寒氣入體而不得四散,會有生命之危。

  未敢多做停留,撒腿便跑,隱約在這漆黑寧寂的闊野之地聽見身後傳出一聲輕笑,是楚寰在笑?

  我想,那是我的幻覺。

  冷血之人,怎懂笑。

  臘月初十那日,若然居迎來了今年第一場瑞雪,而我憂慮了七年的事終於發生了。

  霜迷衰草,暮雪清峭,漠漠初染遠青山。

  惺忪的睜開眼向窗外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闖入眼簾,當下便興沖沖的跑至因北風呼嘯吹零的楓林,那兒已是茫茫靄霧寒氣襲冬衣,皚皚皓雪鋪滿地。遙遙而望,楚寰在雪花飛舞的林間練著那精妙絕倫的『傷心雪劍』,氣勢如鴻,幻影淩波,漫吞皓雪。他的發梢有點點雪花遺落,萬年冰霜的臉上掛著認真之態。每次,他只要拔出劍,便再也停不下來。

  我想,他是個劍癡,愛劍勝過愛自己。

  不願打擾他的練劍,蹲下身子抽出一直緊捂在袖中的手,開始做起來此處的本意——堆雪人。約摸過了一個時辰,我的雙手早已被冰雪凍的通紅,但是我臉上卻綻放著笑容。含著澹笑凝望自己堆砌的莫攸然,瀟灑俊逸,風度翩翩。雖然沒有本人好看,卻也似他六分。

  楚寰收起了劍勢朝我信步而來。我興奮的朝遠處的他揮了揮手,沖他喊道:「楚寰,你來看看,像不像莫攸然。」

  來到我身邊,淡淡的掃了一眼雪人,露出嘲諷之色:「你該再堆砌一個碧若師母。」

  我的笑僵在臉上,一顆心因他的話而急速變冷。雪花拍打在我的臉頰,時間仿佛在那一刻悄然而止。

  他突然側首,視線掠過我,遙遙朝我身後指去。

  我順著他所指之處而轉身凝望,在白雪覆枝頭的楓林外,一輛馬車停在了若然居內,我問:「誰來了?」

  「這次,是真的要帶你離開了。」楚寰的聲音很低沉,卻清晰的縈繞在我耳邊。

  那一刻,我飛身沖了出去。

  我在莫攸然的屋外徘徊而踱了許久,仍是不見裡邊的人出來,我的心亂得六神無主。楚寰安逸的倚在木階前的竹欄青木上,雙手抱胸,似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他們在裡邊談什麼,這天色都快臨近夜幕,還不出來。

  終於,伴隨著一聲:「人,我就帶走了。」的細膩甜美之聲,木門被一雙纖細的手拉開了。莫攸然與一名白衣勝雪的女子邁門而出,他們見到佇立在門外的我,都止住了步伐。

  女子的水眸看了我一眼,便道:「這位,想必就是未央小姐。」

  我不答話,只是問:「你是誰?」

  她宛然一笑:「我叫靳雪,是九爺派我來接未央小姐進帝都。」

  我轉望莫攸然,一字一字地問:「你答應了?」

  他點頭,我便冷笑。

  靳雪的目光來回在我們身上逡巡一番:「莫將軍,靳雪是否該回避?」

  聽靳雪喚他為「莫將軍」我沒有驚訝,數年前,我無意中在他屋內發現一間密室,裡面僅藏了一副戰甲與一柄金刀。那時我就已猜測到他的身份。

  莫攸然向靳雪搖頭,再睇向我:「未央,你隨我來。」

  隨著他的步伐,再次走進了楓林。雙足踏在厚厚的積雪之上,留下排排清晰的腳印,冰涼的溫度由腳心傳遍全身。

  他在我白日堆砌的雪人邊停下步伐,雙手置於身後,背對著我說:「未央,我記得很早就同你說的很清楚,十六歲,會送你進帝都城。」

  我無聲的笑了笑:「今年,我才十四。」

  他又說:「做皇后,需懂得宮廷禮儀。此次便是領你進九王府,教你學規矩。」

  我立刻接上他的話:「我不要學那些乏味的規矩,我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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