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落芳華(56)_也顧偕

五六

　　我噴……

　　他忙起身，拿袖子給我擦。

　　「貳兒啊貳兒……你都純潔了這麼久了，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學三兒的下毒了。」

　　他一翻小白眼，坐在我旁邊，擠開了陸兒，拿起碗又給我喂了一大勺粥，輕聲說：「雖然近些年這些下藥的損事兒都是與你學的，可是一進了宮我就不能這麼貼身照顧你了，這些粥裡加了許多解藥，能防迷香、春藥、蚊蟲叮咬……」

　　我這叫一個寒。

　　「這些只是解藥，我又沒中毒，吃了過了半日又沒了藥效了。你這……」

　　「哪怕能防半日也是好的，主子……宮裡如狼似虎的人多了去了，那個皇上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人，來……再多喝一口。」

　　旁邊一聲咳嗽，那個高手似乎忍不住了，臉抽搐得……

　　「時日不早了，別再喂了，讓她去吧。」壹兒板著臉起了身，慢悠悠地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包袱，扔到我懷裡，「這些都是必備的，給你準備了一些衣物。別玩久了，記得回家。」

　　回家……

　　這二字在他嘴裡說出來，別有一番韻味，讓人懷念……尤其他的聲音又像極了芳華。

　　我愣了一下。

　　手袖被人壓了一下，我抬頭，正對上肆兒的臉：「這一卦是凶，不過我想你能應付的，我不勸你。」

　　他說這話時，眼尾處的痣都在抖，格外可愛……

　　「這兒有一些我平日裡畫的符，要緊時能派上用場的。」

　　我瞅了一眼，厚厚的一遝，這是平日裡畫的嗎……怎麼上面的印跡還是半濕的，倒像是畫了沒多久。

　　「我走了。」可我卻動不了。

　　一隻手緊緊地拽住了我的袍子。

　　一直不吭聲的伍兒自卑地低著頭，腰間掛著那半截笛子，像是要哭了。

　　我輕輕將他擁入懷裡，哄小孩似的拍了拍。

　　「等我回來後，一定治好你的臉。」

　　「治不好也沒關係，你……要回來。」很硬的一句話。

　　我笑了。

　　「就是這些不懂規矩的下人們催魂，等會兒上車又顛又餓容易犯吐，這兒有一些點心和粥，我一併放在小蒸籠裡，主子路上吃。」貳兒仍舊不放心他那些下了藥的早餐。

　　我拒絕了那高手，親自將包袱拎在手裡，離開了生活了幾年的宅子，上了馬車。可我還只踏上了一隻腳，就被人拎著領子……拽了進去……差點兒跌個狗吃屎。

　　怎麼回事……

　　這馬車裡還有別人？

　　我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差點兒被掀翻的吃食，踉蹌地想爬起來，後領卻被人提著，腰間一緊，就被一隻手臂摟著，便跌坐到了一個溫軟的地方。

　　我挪了挪……

　　嘿，還挺舒服的。

　　一聲悶哼，有人輕笑著，熱氣呼到了我的耳邊，有些軟膩的味道：「別亂動……我可餓著呢。」

　　我攥著他的衣袍，循聲扭著脖子轉頭看，一張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臉，在光線昏暗的馬車裡，那雙眸子卻如星辰般閃亮動人，嘴角彎彎露出一個絕對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愣了愣，直接脫口而出：「你昨夜沒睡我的房，去幹什麼？」

　　他笑了，充耳未聞，直接摟著我，把手探到我懷裡的小蒸籠裡摸索著，湊到我耳邊說：「都有什麼吃的……」

　　「吃的可多著了。甜棗糕、蔥卷、蜜棗餡的饅頭，還有小米粥……」

　　等等，我跟他說這麼多幹什麼。

　　他卻老大不客氣的，拈起了一塊糯米包的小肉塊，嚼了起來，舉手投足間貴氣十足，吃完了還不忘補一句：「好吃，不比宮裡的差，這餡味道有些奇怪。」

　　當然了，下了料的食物，豈能與宮裡的相提並論。

　　我聞著這藥香味就知道是消火降欲的，我屁股不著痕跡地挪了一挪。

　　「你讓一下，擠得慌。」我乜斜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從他身上爬了下來，坐在旁邊。他眉毛輕蹙了一下，也沒多說什麼。

　　貳兒真是深謀遠略。

　　這藥下得妙……

　　「從宮裡到這兒路程也不短，你就這麼奔來，朝堂上的事不用理嗎？」

　　「朝中沒什麼大事，接你回宮的事要大得多。」

　　謝了啊……還真看得起我。

　　我突然思緒一頓，覺得不太對勁。

　　「這會兒急著接我回宮，莫不是他出了什麼事？」

　　「他？！」韓子川嘴勾起，輕蔑地笑了一下，「你倒還總惦記著。」

　　空氣驟然冷了下來。

　　他伏下身子突然在我耳旁，揚起聲音說：「這是什麼？」

　　一個包袱，裡面是一疊黃澄澄的符紙，還有兩三粒烏黑的藥丸。這符紙是肆兒預備的，至於這藥丸……

　　韓子川蹙眉，也不太敢拿在手裡，只胡亂拿絹布包著揣入懷中，目光懷疑地望了我一眼，低沉著聲音說：「朕替你收著。」

　　他一定又認為是什麼下三爛用來下毒的東西了。

　　其實，以前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毒藥我早已記不清配方了，再說誰又會把毒藥搓成這麼大的藥丸，遇水又不容易化，就算想下毒別人也不一定會乖乖兒吃啊。

　　我苦笑了一下，靠在馬車窗旁，蜷在軟墊上，別開臉。

　　也不知道肆兒究竟從卦象裡看到了什麼，壹兒也知道了嗎？這藥丸怕是他偷偷放進來的，但願只是他多慮了，藥最終派不上用場才好。

　　道旁的林葉在視野中掠過，我有些恍神。並不寬敞的車內，傳來翻紙的聲音，我眯眼望向他。

　　韓子川身後的竹簾早已放下了，遮了些光，重重疊影映在那一襲雲繡落英紋的衫上，紫袍前襟敞得很開，腿交叉著，隱約露出了裡面迷人的線條，分外地誘人。

　　他正用手撐著腦袋，懶洋洋地翻著包袱裡的黃符。

　　我沒了興致看，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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