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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我打了個哈欠,眼中噙著淚水,看到床頭圍了幾個身影。

  「哼,還能怎麼樣,我們擾到主人的好事了。」 一記冷嘲熱諷,好不刻薄。

  我呆了。

  他們望瞭望睡在床上的陸兒,再掃了一眼展著被褥幾乎是將全身壓在他身上且維持摟抱姿勢的我,原本那笑得如瓊花般爛漫柔美的臉立馬變得嚴肅了。

  「我就說了不該在這個時候撬門的,你看……主子都還沒下床。」貳兒一雙清澈的眼直往我身上瞅,仿若是想看清我被褥裡到底脫到了什麼程度。

  「你要壓在他身上多久,他就那麼好?!」一聽這個火暴且沖的語氣就知道是三兒。若不是肆兒攔著他,他怕是要把陸兒給生吞活剝且撕了喂他養的千年毒蟲了。

  陸兒卻不知安危,伸著光溜溜的手,抱緊被褥翻了一個身。

  「別吵陸兒了,他一定是累壞了。」醜兒悶著聲音說了一句。

  這會兒幾雙視線齊刷刷地射向了想佯裝假寐卻未遂的我,從後背到前胸,我全身上下這個熱啊……簡直比被針紮還難受。

  壹兒板著臉,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執著玉簫就這麼抽了過來,我一驚閉著眼,正想著好歹也要被他打一下,忍一忍就過去了。

  可預料中的痛卻遲遲未來……那簫卻挑起了我的被褥,我一驚還來不及遮擋。他乜斜一眼往裡頭看了看,臉上的神色緩了下來。

  幸好…… 我的裡衣還未脫。

  我悄然松了一口氣。說時遲那時快,趴在枕頭一側的陸兒卻像是醒了,揉著眼起了身,望著圍在床前的人,也沒了反應。

  他披著淩亂的紫衫就要下床,卻哆嗦了一下,腳軟綿無力,華麗麗地跌在了地上。他明顯呆了呆,這會兒像是全醒了。他扭頭望著我,一臉的小怨意,撐著咬牙喘息著起來,扶著牆,往屋外走去。

  一大清早的……他一定想出恭。

  看著那小背影抖得,腿哆嗦得,像是在抽筋……想必是被點穴久了,渾身都麻痹了

  可是,在其他小公子們眼裡就不這麼認為了。

  「很好……長本事了。」壹兒冷冰冰地吐了這麼一句,一甩袖,就那麼簡簡單單一揮,微微閉合的門一下被內力沖得四分五裂,木板碎了一地。

  他領著眾美男奪門而出。

  倒是小痣公子邊走邊回頭,還不住地朝我做口型,那意思似乎在說:操勞過多,易傷身。

  對此,我很無語。

  我撈起擱在屏風上的長袍披上,低頭系好,拎起一把劍,來到庭院,以秋風掃落葉之勢練了起來。一個黑影一閃便悄然躲在竹林裡望著我,那衣衫飄了一下,大紫大綠的顏色,不想注意都不行。看來此人內心極悶騷,穿得又大膽,專挑那明晃晃的顏色,刺激我的感官……

  這世上有犧牲自己來玷污別人視線的偉大人才,也只有三兒了。

  他這時候又折回來,做什麼?

  看著那一大團招人的顏色朝我走來。我默哀、轉頭,裝作沒看到,回憶著昨夜看到的心法口訣,拎著劍提著腳上的力氣,踏著竹子飛身而過,一陣亂舞。

  五年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經常泡在增進內力的藥池裡,又勤奮習武,武功在江湖上自是數一數二的。

  可是自從我練了那功,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內力也明顯地在消減,以前飛簷走壁是小菜一碟,如今卻要耗去七分力氣,若如此放棄,我著實不甘心,但也不知何時能突破第七重。

  憶無憂,憶無憂。

  這功邪門得很,我的記憶是大不如前了,可想忘的最終是忘不掉,那些舊事像是刻入骨髓,深入血液。

  胸膛裡一陣熱流翻湧,沖上來弄得我渾身火熱。

  以我逍閒人的身手與誆人的口才,偶爾使詐下個小毒,是不用懼怕任何人的,況且身邊還有這麼多身手不錯的有趣公子。

  只是……我一分神,腦海裡就會浮現弄玉說過的話,倘若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

  我橫下心,從丹田提著一股氣掃向那些竹葉。

  韓子川費盡心思地來找我做什麼……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還沒放棄嗎?

  難道他非得讓我親眼看到從宮裡走漏出的那些傳言為真,他才肯罷休嗎?

  「主子,小心!」

  我一愣,那聲音像是一抹清泉灌入我耳中,頓時腦子裡一片空明。待我反應過來後,忙將劍鋒一轉,收回了手,劍身發出一陣鳴叫便插入了滿是落葉的地上。我單膝著地,支撐著身子,努力才壓住了在體內亂闖的真氣。

  一個人忙從竹林後沖了過來,紫衫綠褲再加一個黃靴子,一團令人作嘔的色彩直逼過來。我忙別過臉,都不忍心看了。他卻沒注意只顧著攙扶著我,平日裡只是和我鬥嘴的脾氣也收斂了不少,顫著聲音說:「主子,您怎麼了,看著我啊……」

  我不看他。

  他急了,捧起我的臉,想要直視。

  我忙低頭。

  他用了蠻力,擼著那紫底花哨得什麼顏色都有的寬大袖子,就要給我擦汗。

  我死死盯著它,腳退後了幾步,抖了抖,身子前傾,結果仍是沒能忍住,吐了一口血。

  「我叫你別穿明黃袍子,你也不用作踐自己,喜慶成這樣見我啊……這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我覺得這樣很好看。」

  我又沒能忍住,看他步步相逼,只好狠下心來,狂摟住他的脖子對著他的前襟,一口惡氣噴了出去,濺了不少血。吐完之後覺得臟腑很輕鬆……

  他注意力全然不在我的身上,呆呆地拎著濕漉漉的衣袍,厲聲道:「我的袍子!」

  他似乎看到我一臉不好受的模樣,聲音又輕了不少:「主子,您是不是練功練得走火入魔了?」

  「不礙事。」我揮手,手扶著竹子起身。

  幸虧他剛才及時出聲激醒了我,不然還真得破功了。不過看在他穿成這樣嚇唬我的份兒上,我也懶得和他多說了。

  我這會兒身子裡翻江倒海,難受得要命。我深吸一口氣,運功將亂竄的真氣壓住,掀著眼皮朝他望去,只見他一張臉白得慘兮兮的,還低頭在懷裡尋著什麼。

  我按住了他的手,氣若遊絲地說:「罷了,你別掏了,你懷裡除了毒藥再也尋不出什麼好東西了,別想還能掏出補品來。你去把他們都叫到大廳去,我有事兒要與你們說。」

  他愣了愣。

  「去啊……」我提高了音,聲音有些抖。

  他卻瞅著我,那神情分外的……

  我一抖。

  「你不去我自己去。」我縱身一躍而起,拍拍灰,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哪兒還能看出半分的傷樣。

  恨得他在後面直跳腳。

  其實,我真的很不好受……但少一人擔憂,也是好的。

  大廳裡很安靜。

  對於我剛才那番鬧騰,三兒一臉的氣憤難耐。其他的人倒是見怪不怪的……

  我苦笑一下,坐在凳上,支著腿,低頭淺嘗著茶水。

  我這次找他們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宣佈,自從弄玉特地來向我說了那事兒後,我便一直在琢磨著該如何向他們坦白了。

  所謂萬事開頭難,可這要說的,還是得說……

  我掀著眼皮,看著下面這一個個悠閒自得的小公子們,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事不能拖了,怕再不說,我就該忘記了。

  想起在竹林處練功時出的岔子,我臉色一沉,手捧著杯子悄然運氣試了一下,沒料到剛提起一股內力,渾身一陣酥軟無力,一時間氣有些虛了。我靠在椅子上,捏著杯子的手有些抖動,不露痕跡地在椅子上坐穩了,深吸一口氣,定神。

  我拒絕了貳兒遞來的點心,搓著手,環顧了一下眾人,很沒骨氣地說了一句:「……大夥都散了吧。」

  「把我們聚來,又說要散,耍人哪……我這棋才下到一半,還差幾步就要贏子兒了。」肆兒拍了一下桌子,旁邊的陸兒卻小心翼翼地拉了他一下,又指了指我,肆兒這才反應過來,領悟了我話裡的意思,「散?主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無語,低頭雙手捧杯,吮啊吮。

  「地上有銀子撿還是怎的,抬起頭來說話。」壹兒冷著聲音說了句。  

  我一激靈,立馬被嚇得脫口而出:「我仇家怕是不久就要尋來了,所以大夥兒今天收拾東西都散了吧。」

  「哎呀,就這事兒啊……好,好辦,我這就去收拾,等會兒去雇個馬車。」貳兒忙不迭地點頭,就要起身。

  壹兒卻把他按住,抬頭輕聲說:「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讓我們自己走,你一人留下嗎?」

  「什麼?!」

  幾個人倏地站了起來,美目直掃過來,差點兒把我身上鑿出孔……

  我握著杯子,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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