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落芳華 | 上頁 下頁
三八


  「或許吧,但你也該聽我的勸。」 他目光灼灼,眼裡少了笑意卻多了份真摯,「在這宮裡,哪怕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也不要聲張,不然對你自是沒有好處。」

  我很不解地望著他。

  他笑了,就像第一次我看到他時,一副很聖賢的模樣。他關切且誠摯地望著我:「宮裡複雜多變,人心難測,我不知道是否該任由你在宮中闖蕩,或許這決定本身就是個錯……」

  他的手撫上了我的發:「勺兒,聽我的,你不適合這兒。」

  我見慣了他的不正經,如今他正兒八經地勸我,倒是頭一回。我有些不太習慣。

  先不說這幾日替癆病皇上煎藥的太監們如何怪異,就憑他這一句話來看,宮裡定是要出大事了。

  「不閒聊了,時候也不早了。」他站起了身,衣袍上的草屑也來不及撣,「雖然這是匹良駒,可來回跑一趟芳華的宅子也得費去大半天的光景。」

  「您終於想到還有人等你去拿藥啊。」

  他勾起嘴角,瀟灑地翻身上馬,頓了頓,遲疑道:「倘若治完了皇上的病,你今後有何打算?」

  我掀著眼皮望著他:「我要和師父在一起,他去哪兒,我便跟到哪兒。」

  他笑了,俯下身子,在陽光下望著我說:「我有良田萬頃,宅子數處,家底也不算薄,況且……」他湊了過來,像是商量的口氣,「我上無父母下無弟妹,還未娶親,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弄太醫,你再不走……怕是皇上這身子也等不到你的藥了。」

  馬被他牽制著,像是不耐地轉悠了幾下。他握著韁繩,笑望著我:「勺兒,你要記住我的話。」

  他那個笑啊,眼神意味深長,著實讓人尋思啊。我還沒反應過來,他還真揚鞭,絕塵而去。又是濺了我一臉的灰,呸……

  呸完之後一愣,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卻又說不上是什麼,半晌才反應過來。

  我怒!「表裡不一」這個詞形容他實在是太貼切不過了。弄玉啊弄玉,人看著這麼溫柔,內心狠著呢。這麼遠的路,就把我一個人拋在這兒……這要我怎麼回啊……

  四周全是花花草草的,又無人煙,這究竟是哪兒。

  我在茫茫花海裡一路摸索……陽光漸漸弱了,也不知走了多久,夕陽照著我的背影,無限惆悵……

  良駒,不愧是良駒。

  我只被弄玉擄在馬上,趴著顛簸了那麼一小會兒,可待我徒步走回了宮內,尋到芳華住的大殿時,夜已深了……

  一輪皎月垂空,芳華的大殿處卻黑漆漆的,裡面隱約透出點兒亮光。我偷偷潛了進去,把門合上,轉身一看,只見幾個小太監垂著首,在院裡候著,聲都不敢出,身子似乎在哆嗦。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我話音還剛落,黑暗中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我猛然一驚,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銀亮的刀光晃到了眼睛。

  十幾個侍衛抽著刀嚴陣以待。

  我渾身一抖,還來不及退。

  一個禁軍統領般的人目光寒冷地掃了我一下,沉著聲音:「把這兒的人全都給抓起來。」

  啊……抓?幹嗎抓芳華殿裡的人?

  還有,我才進屋……為啥也抓我?我被人鉗制著,肩膀生疼,可又不敢動用內力,在事情還沒弄清之前,先將就忍著。

  小不忍則亂大謀。

  一路上被帶到了皇帝老兒的殿前,我才發覺還有其他主子的太監宮女們也跪在那兒,一副戰戰兢兢的小樣子。

  夜裡有些涼,大殿的門是敞開的,一股子藥味從裡面透了出來,

  屋內沒熏香,所有的燈都點燃了,光線很亮,反倒顯得屋子裡格外空蕩與寂寥。一襲明黃的袍子拖在地上,那人跪在榻前,執著皇帝老兒的手,眼眶通紅,聲音哽咽,一遍又一遍地說著:「父皇……兒臣不孝。」

  而榻上躺著的人卻沒了動靜。

  太子最終伏下,摟緊那人,身子戰慄著,順著榻慢慢地滑下,神情悲愴極了,一副孝子模樣,聞者無不為之感動。

  怎麼,這是出什麼事了?我眨巴著眼,跪在地上呆看著。

  一個老太監拿袖子擦著眼睛,尖著嗓子拖長了音:「皇上駕崩。」

  什麼……駕崩?!

  空曠的大殿、寂靜的蒼穹傳著低沉的鐘聲,在上空盤旋,遲遲不息,顯得壓抑極了,聽得人心都在抖。

  我卻被震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傻了似的看著這一庭院悲痛嗚咽著的奴才們,有幾個臉色蒼白,跪在地上身子篩糠似的抖著。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大膽,來者何人?」

  「讓開,讓開……」

  一抹身影出現在大殿門口,那人撩起袍子匆匆進來了,雙手捧著一個匣子,跪在地上呈上去:「臣遲來一步,臣罪該萬死。」

  後頭也徐徐跟上了一個人,一襲白衣不染塵土,他止住了步子,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一陣亂糟糟的場面中,唯有他仍舊保持著眉宇間的那份寧靜與美好,無論周圍的氣氛多麼緊張壓抑,他依舊淡雅而脫俗。

  「芳華你也來了。」韓子川輕輕頷首,徐徐地笑了,末了轉身緩緩坐下。他手輕叩著桌面,眼裡的笑意漸漸退去,望著捧著匣子急匆匆地進來的那個人,輕喚出聲,「弄太醫?」

  「罪臣在。」

  「這幾日父皇病情好轉,可今兒怎麼就這麼沒聲息地去了?」韓子川語氣輕柔平穩,但隱約中卻有著風雨欲來的陣勢,「我很想聽這其中的緣由。」

  「皇上的藥向來是華公子開的方子,由微臣守著熬。臣下午便起程去尋藥,現在才趕了回來。」弄玉垂首磕頭,卻若有似無地看了芳華一眼。

  弄玉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莫不是想把罪責全部……

  我抬起頭。

  此時站在他身後的芳華卻一臉的無動於衷。

  不,說無動於衷還不如說是不上心,芳華的一雙明眸掃過那跪著的宮女太監,直望向我。

  我一愣,心裡這叫一個揪心。

  這傢伙,還沒有被人陷害的覺悟感,光看我做甚……快說些什麼啊,弄玉這明顯是想把罪推給你。

  我內心焦躁,激動得想起身,卻被人握著肩狠狠地壓下。

  「老實點兒。」

  老實老實,我老實。

  芳華神情一滯,波光轉動在我身上,側身似乎想說什麼。

  韓子川擺手,也沒去接弄玉的話,沉吟了片刻,寒冷的目光掃向身旁的太監,厲聲道:「今天負責熬藥的太醫是誰,把湯水呈上來。」

  效率……宮裡頭做事的人真有效率。

  我的雙膝還未跪到酸澀發疼的時候,一個相貌忠厚的太醫和兩三個太監便被逮到了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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