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落芳華 | 上頁 下頁
一七


  從方才韓子川的神情上不難看出,他似乎還有所隱瞞,唉……究竟是什麼呢?我歎了一口氣,將簪子擱在案上,不經意間,我突然瞅見了銅鏡。我心裡一窒,遲疑了一下,慢慢走了過去,心情竟有些迫不及待。

  說到底,這麼久了,我除了知道自己的皮膚變白了點兒,還真不知道自己這會兒究竟長成了什麼樣。銅鏡泛著光,一抹身影徐徐走近了,雖是穿著男袍,卻遮不住那婀娜的身段,這般搭配竟糅雜著男子的風流與女子的柔弱,引人無限遐思,讓人移不開眼。

  這眉宇、這輪廓,竟比我以前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突然,一陣細微的聲響從我身後傳來:「毒解了嗎?」

  我一驚。鏡子裡多出了一個人的身影,他立在我身後,那點綴在眼角下的朱砂,襯著一雙美目,讓人覺得分外多情。

  「師父什麼時候推門進來的,我竟一點兒也不知道。」

  「來了也沒多久,惦記著你,便來看看。」他攬上我的肩,低頭仔細地打量著我,笑了。

  芳華的眼神裡滿是溫暖,他離我那麼近,呼吸的氣息都拂在了我的臉頰上,癢癢的也讓人有些不安。我心裡一陣亂跳,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手撐在案上,卻把一個什麼東西撞到了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

  「哎呀……」我低頭。什麼東西掉了?

  他卻抬手撫上了我的臉,手指摩挲著我的眉。

  我眨了眨眼,他的語氣是從沒有過的溫柔,比春風拂過還要溫暖人心:「你的相貌與你娘親竟如此相像……」

  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芳華認識我的家人?

  「你與我娘親相熟?」

  「那是以前的事了……」他淡淡一笑,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略有些苦澀,「可我如今只依稀記得她的模樣了。」

  他拂開遮住我的眼的頭髮,沉默了。我的心卻恍若擊鼓般,怦怦直跳。

  他果然並不是無意中拾了我並把我撫養長大……那次破廟中的相遇,果然是他刻意的安排。這麼說來,那一天他是有意來尋我?

  那黃土墳旁的骷髏……那遺留的破布……

  我驀然睜大了眼睛,忙往後移了一大步,卻撞上了木案。我蹙眉,只覺得腰痛極了,真是苦不堪言啊。

  他拉住我的手,稍稍一用力,我竟沒有絲毫掙扎的餘地就倒在了他的懷裡。他一笑,像摸小孩子一般摸上了我的頭。

  「這麼多年,性子也愈發像她了。你這麼糊塗可不好,以後還得成家立業。」

  成家立業?笑話……

  我一驚,來不及細想,立馬脫口而出:「那可不行。」

  「為何?」他嘴角微微揚起。

  因為……哪有聽說一個女子成家立業、討妻生子的。

  「慢慢想,不急。」他揚著修長的眉,撫著我的發,眼睛的神情似乎在說,你慢慢編謊……不急……

  靠!

  我低下頭,眼珠滴溜溜地轉:「因為……我要陪芳華一輩子。」說完我像是被咬了舌頭,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這是我第一次喚他芳華。

  他一笑,整張臉也變得柔和起來,並沒有因為我直呼他的名諱而生氣,反倒是挺受用的樣子,眼角的朱砂卻像是淚,聲音也化作了一聲歎息,沒入了空氣中:「誰又能陪誰一輩子……」

  我一怔。

  「再過幾年,勺兒就要成年了。你與我不一樣,不能總待在我身邊。」他感歎了一聲,雖是這麼說,下一秒我又被他擁入懷中。我眯起眼睛享受,那是一個暖暖的懷抱,柔軟的布料,陣陣的香氣鑽進了鼻子裡,讓人心裡一悸。我抬頭望著芳華,有一絲的恍惚,原來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當初來的時候,我才及他的膝高,如今身子長到及他的肩頭了,他卻不曾改變,仍是我初次見他時的模樣。

  叫他師父,還真吃虧了。

  風徐徐地吹過,窗紙沙沙作響,隱約可以聽見屋外韓子川走動的聲響,似乎是準備將外頭曬著的藥材收拾進屋。

  芳華咦了一聲,盯著某一處,放開了我,彎下了腰。

  「這東西雖摔不壞……」他拾起了地上的簪子,吹了一下上面的塵土,「下回摔它時,卻也別讓我看見了。」說畢,他挽著袖袍,仔細地擦了擦它,然後準備把它別在我的發間。

  我一激靈。我瞧到這火紅的木簪子,便想起了開頭的事了。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師父,你有什麼事瞞著我?」

  他呆了。

  「我今天偷喝了半罎子酒。」他說,「不是這件嗎?哦,我把你種在地裡的白菜挖了,換成了美人菊,我覺得後者比前者好吃。」

  饒恕我,我憤怒了:「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些,」我眯起了眼,看著那鋥亮的紅木簪子上,「芳華木做的簪子,還有我的娘親……這一切的一切,我都要弄個明白。」

  他突然笑了,淒絕而悲傷。

  我從沒看見過人可以笑成這樣。他臉上浮現的明明是笑意,可卻如此悲傷,讓人為之觸動。我竟被他震撼得動不了分毫,連帶著心裡某一處也開始疼了起來。

  他笑得有多美,我疼得就有多厲害。

  「你猜得沒錯,這是芳華木,卻也不是普通的那支。凡人都知芳華木能解萬世之毒,可卻不知木分兩種,一種是芳華獸死後化作的木,它便能解百毒;另一種是芳華獸出世,化成人形後留在土裡的木,它只能驅蛇蟲,可卻比前者更難尋。」

  我蹙起眉頭,問了一句:「為何?」

  他神秘地一笑:「就與你們被父母生下之後,胎盤會妥善保管與埋好是一個道理。」

  「所以呢……」

  「這個著實珍貴,你要收好了。」

  我無語。這麼說來,這個壓根兒就不能解毒。

  「你不喜歡它麼?」他望了我一眼,輕聲說,「可是我卻很想把它送給你。」

  他一笑,我又被他電得七葷八素,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師父,別岔開話題。」

  他怔忪,神色坦然地坐在榻上望向窗外。我趴在他腿間依偎著他,仰頭盯著他的眼睛:「告訴我娘親的事。」

  他的手緩緩地摸著我的發,聲音溫柔極了,卻讓我發寒:「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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