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四二七


  我悄悄問林畢延關於錦繡的消息,好在錦繡和奉定仍然行蹤未蔔,我松了一口氣。

  「林神醫,」我白著嘴唇看著林畢延,對他笑道,「其實您一早便知道我同錦繡的身世吧?」

  林畢延歎了一口氣,「那一年明風揚為避家族爭鬥,正流落到高昌。他本就練《無淚經》不得法,突遭巨變,逃過幾番追殺,人便重重病倒了,依秀塔爾救了他。當時我正好潛進來同都美兒相會,便救了他。明風揚是一個古道熱腸的好人,而天女的善良和真誠感動了明風揚。請皇后放心,您的父親同您的母親是真心相愛的,可是明風揚擺脫不了一個『明』字,他必須回去復仇。他走後,依秀塔爾才發現自己有了孩子。所以老夫也懷疑,明風卿是否知道明氏還有遺留在外的骨血。」

  我流淚道:「您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林畢延看了我許久,「老夫這一生經歷無數的人事,卻從沒有見過像踏雪公子對夫人這樣忠貞的情事,也許他一開始是惡意,可事後所發生的一切已經表明他的悔意和真誠。人這一輩子不能選擇兩件事,一是自己的出身,二便是所愛上的人,一切煩惱不過情非得已。即便是聖上自己,在這四大家族中,也不過是一葉苦命的靈魂,而您也懷上了心愛之人的孩子。」林畢延輕拍我的手,慈和道:「如今悲劇已經太多了,是否可以改變這裡扭曲的故事,停止一切悲劇,就全看您自己了。」

  我漸漸平靜下來,非白差人來探過我的口風,可是我還是不想見他,但聽說我慢慢恢復了飲食,便准珍珠和瑤姬經常來看我。

  每過幾天,我就在牆上畫一個正字,轉眼已經有了四個正字。這二十天裡,我竟然沒有瘋掉,感覺很神奇。

  我不太明白非白為什麼要把我囚禁在這裡,樓上紫棲宮光冷宮就有幾百間房間可以用,可是他偏選擇這裡,也許是為了懲罰,所以我見不到陽光。

  這一日,瑤姬帶著小彧前來看我,駁斥了我的觀點,「非也。木槿,這是原氏的規矩,為了顯示同暗宮的誠意,原氏家主最愛的婦人生產必然是在暗宮的子母堂。」

  我冷笑,「想必是等著我生一對雙生子,然後留一個在暗宮吧。」我摸著小彧溫熱的臉,黯淡道:「就像咱們小彧一樣。」

  瑤姬沒有說話,眼圈卻紅了起來,美麗的眼中深藏著一種母親的悲慟,歎了一口氣,取來上次送我的那一副貴重面具,「我來教你做面具吧。」她手把手地教我,一邊安慰我,「聖上日日問起你的境況,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想必將來只要皇后願意,聖上必會如你所願。」

  後來瑤姬夫人承認了我沒有藝術細胞,所做的面具要麼就是歪瓜裂棗,要麼就是怒目圓睜,漸漸地作為完美主義者的她放棄了。

  這一日,瑤姬和珍珠前來,後面雀兒端了一個瑪瑙盤子,上面盛了一堆極新鮮的荔枝。

  薇薇見了,不覺驚呼:「哇,這荔枝好新鮮,這得費多少功夫才能弄到長安來啊。」

  瑤姬笑道:「有人聽說皇后愛吃荔枝,巴巴地命人跑死了好幾匹快馬,專程從南國千金購得,木槿,還不快來嘗嘗。」

  我慢吞吞地過來,「無功受祿,何以克當?」

  眾人皆一陣尷尬。

  還是瑤姬涵養好,笑道:「聖上禦膳,平素不過三菜一湯,平時又節衣縮食,後宮俸例減半,卻不理言官直諫,把千金散盡只為佳人一笑,依本宮看千金倒是其次的,主要是心意難得啊。再過幾個月,他就是孩子他爹了,還氣他一輩子不成?」她見我默然不語,便拉我過來,親自剝了一個,「好歹來嘗一個,甜不。」

  我一口咬下,微微點了頭,然後自己動手剝了一個荔枝大嚼,眾人大喜。

  第二十二天,我要求瞭解君氏族業近況,我本意是要見齊放,不想非白著人送下一堆賬,算是獎勵我開始正常飲食以及接受他的心意,不過他還是沒有出現。這樣很好,我心裡還沒有原諒他。

  然而,通過這些帳冊夾頁,我看到了齊放的傳信,一切雖如常,但黑梅內衛對君氏監視嚴密。

  直到第二十三天,應該是四月二十六日了,我仍在華麗的情塚裡抱著肚子來回走動,思考著出逃的方法,忽然有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然後我注意到洞穴的一角,有一隻老鼠鑽了出來,看到是我,飛快地躥到我的肩上,輕觸我的臉頰,竟染是傾城。它的手中抓著一把金如意。

  對啊,傾城可以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傾城的皮毛和爪上皆是傷痕,身體也瘦了一大圈,想是沒日沒夜地挖地道,這才找到我。我心中感動,趕緊抱它到桌子上,喂它一些鴨信、牛肉。傾城一口氣吃完了兩大盆,然後我再給它用鹽水輕輕消了消毒,傾城忍痛不發一言。

  我正要讓傾城帶我出去,卻聽身後石洞嘩的一聲打開,我驚回頭,卻見非白穿了一身半舊藕荷色緞袍,面色陰晴不定地站在門口。

  「多日不見皇后……可好些了?」他略垂著眸,沒有看我的眼睛,慢慢走進來,狀似無心道:「你今天胃口挺好的。」

  我愣了一愣,回頭看看空空的兩個盆,精神高度緊張地抱著肚子後退一步,便胡亂回道:「不知怎麼的,最近特別愛吃鴨信和牛肉。」

  他的眼神閃過一絲驚喜,似乎很高興今天我能同他好好說話,便面露喜色,大大地向我前進一步,「那我讓人給你多做些。」

  我後退數步,「謝主隆恩,我不餓了。」話剛出口,我就害怕了,這樣會不會反倒讓他疑心?

  可是非白卻苦笑道:「你又在挖苦我。我知道你在這裡悶。」他慢慢在我位子上坐了下來,歎了一口氣道:「我少時也曾被關在這裡治病。當時就想我再待上一時半刻,不死即瘋。」

  我無語地看著他。

  他卻略帶手足無措,又站了起來,「瞧你站那麼遠,快坐下,別累著。」

  我淡淡一笑,「孕婦平時多走些,生產可以順利些。」

  他高興地向前一大步,對我展顏笑道:「等孩子生下來,我就帶你上去,好嗎?」

  「等孩子生下來?」我不由恐懼道,「聽說謝夫人也是在這座子母堂裡生下了陛下和阿遽,那我生下孩子後,陛下也要我們母子分離嗎?」

  「原來你最近老睡不好,就為這個嗎?」非白著急地上前一步,說道:「若真是雙生子,只是留一個在地下。你且放心,你可隨時來看他的,我陪你來,你不要擔心。」

  他對我儘量柔聲道:「你曾經提過的,想要小彧到上面去生活,這下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我的淚水慢慢流出。難道真要我其中一個孩子在這裡生活嗎?

  非白卻慌了神,輕輕撫上我的臉,吻去我的淚,悲傷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可是我對你是真心的。」

  「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可我沒你想的那般噁心。」他黯然道,「我留著那枚金錠,不過是想找合適的機會同你坦白……不想……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的確一切都太晚了,我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他,可是我卻什麼也問不出,想到他陰狠的詭計,便感到噁心。

  我終於傷心地哭泣道:「我害怕,我不要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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