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三七五


  為此皇帝疏遠了錦繡一段時間,又讓南嘉郡王代表他出使遼國——年輕的大原朝另一個強大而可怕的鄰居。於是,雙輝東貴樓的宴樂聲偃旗息鼓了一陣,長安陷入了平靜的忙作,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臘月。

  轉眼,長安又迎來了銀裝素裹的雪季,整個紫棲宮仿佛變成了琉璃世界,眾貴族變著法子賞梅踏雪。

  臘月初八,南嘉郡王出使遼國勝利歸朝,遼國正與突厥一爭西域之位,宋明磊以出色的辯才,說服遼國皇帝,同意不再騷擾山海關,雙方在關口互市,帶回一堆遼國皇帝送的「東北三寶」。

  黃河冰封,正好歇工,眾工人回家過年,我同非從黃河宜賓的工地回到西楓苑給皇帝賀年。

  戴著雪貂帽的韓修竹早已領著西楓苑眾人在莫愁湖畔前來歡迎,金龍破冰翻騰,神鶴雪前起舞,西楓苑上下喜氣洋洋。韓修竹還是按老規矩,在賞心閣置宴,為我們接風洗塵。

  席間,非白又同十八學士侃侃而談,聊些我們不在時的朝堂大事。非白向來喜我坐在身邊,我便拿著針線盒坐在碧紗櫥內,同小玉、薇薇還有姽嫿她們一起納鞋底。

  有一學士說起聖上最近因不悅皇貴妃干涉朝事,遠皇貴妃,總攜南嘉郡王及安年公主、東賢王及新妃喬氏夜遊太液池,吟詩對畫,聽曲賞戲,好像是要親自為東賢王同南嘉郡王之間避嫌,又有分別培養兒子兒媳、女兒女婿感情的意思。

  可惜東賢王甚不領情,當著皇帝老爹的面同喬氏也非常冷淡,也巧那長安名旦東哥兒,經常進宮唱戲,扮相俊美賽女子,甚仰慕東賢王,不知是為了氣南嘉郡王,還是真喜歡上了這東哥兒,抑或是討厭喬氏,每日下了朝,東賢王同這東哥兒日日出沒風流之所,鬧得滿城風雨,倒像是破罐子破摔。

  喬氏常常跑回喬萬那裡哭訴,喬萬便到皇帝皇貴妃那裡哭訴,皇帝私底下在崇元殿訓斥了東賢王幾句,可東賢王仍我行我素。後來,皇帝實在忍無可忍,宣旨東賢王晨昏定省也省了,見都不想見。

  最近東賢王似又有悔意,同那東哥兒之間消停了一會兒,這會兒又不知道哪裡尋來一塊上好的紅玉扇墜子,巴巴地要送給南嘉郡王。

  大夥笑了一陣,皆笑說風月情事多餘很。

  似是將散之際,韓修竹倒是想起一件事來。內幃傳來消息,今日皇帝在梅苑小築散步時,在梅花林下遇見了一位年略長的美人兒,不巧乃是竇英華當年極寵愛的宣貴妃。據史慶陪說,那女子的神情同孝賢皇后倒有些相似,皇帝當夜便破例寵倖了,第二日破格封了宣貴人,皇貴妃大不悅。

  非白端著茶盅的手一凝,往碧紗櫥裡瞧了一眼,我們都停下了手,只聽非白淡淡道:「這事兒有些蹊蹺,還得著人多打聽打聽。」

  臘月初八,鵝毛大雪好歹止了,金輪普照下,碧空萬里,如寶石清澄,西楓苑裡早已是璀璨的琉璃世界,一派潔白靜謐,映著怒放的紅梅,如染胭脂,分外奪目絢爛多姿。

  正值朝假,西楓苑諸人無事,便在梅苑裡掃雪,看今年的大雪甚是晶瑩剔透,大夥便提議比賽堆雪人玩兒。正巧勤忠侯素輝夫婦也過來文安,便加入我們。大夥分成兩隊,我與非白各領一隊,青媚、吳如塗、銀奔、金燦子、韋虎、露珠、素輝歸非白管,我隊有齊放、小玉、姽嫿、薇薇、法舟、敏卿、玉流雲,新媳婦兒原丹珠也加入我隊。

  非白笑著提議,既是比賽,比得有些賭注才有趣。到底是讀書人出身的踏雪公子,很風雅地提議輸的隊伍作首詩。在場眾人大部分是武人,聽到作詩便一臉黑線,連青媚也呆呆地望了一陣天。我便義氣地說若作不出詩的,一人賠上二吊錢,不管輸贏,都拿出來晚上打圍爐喝酒,不夠的我添上,眾人立刻擁護,屏除雜念地投入到藝術創作中。非白的鳳目便似笑非笑地向我瞟來,我對他咧著嘴聳了聳肩。

  我們以梅林道為界,裁判團由韓先生擔任,非白帶人在左,我帶人在右,一個時辰後,我們最先完工,拍拍手,揚揚得意地領先參觀了白方這邊。卻見非白帶人堆了一堆飛天,全是雪雕精品,婀娜多姿,衣袂當風,面容全是我淺笑的樣子,十分傳神動人,眾人都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正當我感動得要落淚時,非白十分浪漫地心生嚮往,要看看我堆的「非白像」,結果全是一堆兔斯基,小細胳膊小細腿地頂著碩大的腦袋,拿兩小短樹枝做眼睛,造型各異,誇張詼諧,完全打破了浪漫感人的氣氛,木方自然知道堆的是什麼主題,都憋著笑,不好意思說出來。白方眾人則愕然地猜來猜去,不知所以,有人猜是只調皮的貓,有人猜是個金甲神人。

  還是韓先生聰明,居然看得出來這是一隻兔子,還幫我們解了圍,歎道:晉王所堆乃是九天仙子嫦娥下凡,我堆的必是常伴嫦娥左右的玉兔,可見晉王夫婦二人心有靈犀一點通啊。眾人方感慨地叫好。素輝感性地說道:這玉兔沒鼻子沒嘴巴的,咋這麼撩人呢?」

  非白似是信以為真,鳳目瀲灩生姿,一個勁地含情凝望著我,我卻大囧地扯紅了臉,不過,韓先生判定非白那邊贏了。

  於是,木方代表、素有文才的齊放先代表我方,占了一句五言:

  幽樹落經年,冰波出碧潭。
  花容纖體瘦,顧盼望君憐。
  孤豔晴空外,臨水一枝寒。

  眾人叫好,當然不懂的也跟著叫好。

  非白點頭贊道:「仲書的詩文恁是別致,『幽樹落經年』一句,雖有些蕭瑟意境,不得志的幽情,卻正是為了襯著末句一路鋪墊下來,一朝『孤豔晴空外』,頓覺迴腸盪氣。」

  小放笑著謝過晉王,我甚覺得意,不想非白又加了一句,「難怪父皇總說,仲書流於商賈實在可惜了。」

  哎呀,原非白這小子是明著面想挖人啊。我便重重一咳,眾人笑了起來,非白也聽出來了,便笑著慫恿我也來作一首。

  我放眼望去,只見非白的唇邊正含著一絲絕世笑容,負手立在我對面凝望著我,一身月白家常如意雲紋貂領袍子更顯長身玉立,瀟灑磊落,不由心中一動,方才之事早已煙消雲散,接著小放占了一句七言:

  枝頭獨佔淡雲輕,何懼懸崖百丈冰?
  萬里胭脂春染綠,東風莫道不多情。

  齊放和韓先生但笑不語;玉流雲聽了,眼神有些癡迷;銀奔的眼神有些曖昧。眾人不解詩書者多,但也聽出幾點意思,眾人皆看向非白,果然非白的眼睛一亮,鳳目脈脈地看著我,對我微微一笑,輕吟道:

  一涓春水點黃昏,幾縷香寒散玉塵。
  曾把芳心深相許,春風未見已消魂。

  仿佛有人用滾燙的蜜澆過我的心頭,我與非白深深凝睇,久久而笑,只覺琉璃世界裡又甜又暖,唯有我和他,再無他人。

  等我和非白醒過神來,大夥都在哄笑著,說齊仲書的立志詩引來了晉王和王妃的纏綿情詩,便一徑地討要賞銀。非白和我的耳根子都紅了,我只得老老實實地每個人都賞了。

  笑過之後,孩子們又想玩打雪仗了,這回膽子大了,說是贏一場十兩銀子,我當時一看陣形,就咽了一口唾沫,大呼白方全是高手,木方全是老弱婦孺,不公平。非白很義氣地讓我三場,結果打著打著,我方還是節節敗退,薇薇說不如木方五位美女使美人計試試吧,結果只贏了一場,還是原丹珠讓素輝使反間計。

  接下去非白似是下了決心,他的面上始終掛著微笑,領著白隊一點也不放水地連贏兩場。我力氣漸喘,非白再怎麼讓我,我都打不動了,坐在雪地裡爬不起來,我隊便這樣輸了三十兩銀子。我心疼我的錢,非白心疼我的舊疾,便憋著笑硬拉著我到賞心閣二樓的暖閣裡,看著孩子們玩。結果非白的手下由青媚帶隊,副隊長韋虎,我的人由大掌櫃齊放領著,大多是女孩子,我們實行民主抽籤制,結果副隊長被薇薇抽著了,小玉就有點不高興了,因我和非白撤了,正好姽嫿輪值跟著我們,我的隊伍這邊少了一個人。

  素輝便嘻嘻笑著跳過來,很夠意思地加入了我的隊伍,站到小玉身後,傻樂著拉著新媳婦原丹珠的小手安慰她,原丹珠低著頭羞紅了臉,卻也沒有放開素輝的手。我細看那原丹珠的模樣,細眉長目,清秀端莊,膚色略黑,雖沒有驚世美貌,在愛情雨露下,卻甚是青春動人,看樣子這小夫妻倆過得相當琴瑟和諧。眾人大聲哄笑調侃著他們,像當初鬧洞房似的,兩人臉更紅,還沒笑夠,青媚已經眯著眼睛握了一特大雪團,投向素輝這個叛徒,表示宣戰。

  一開始,大夥興奮而投入地打著雪仗,打著打著,眾人都停了下來,遠遠地圍成兩排,笑著看兩隊首領不是一般狠地打雪仗。青媚和齊放兩人俱是武動頂尖的青年高手,兩人不停施著絕代輕功,左躲右閃,面容嚴峻,越大越凶,一個雪仗倒像在打生死仇人似的,雪花飛濺,很多「戰友」或「隊友」都遭了殃,離得越遠,為二人助陣。

  青媚一邊打一邊囂張笑道:「你就準備付銀子吧,回頭還要罰你侍候我晚膳。」

  大家哄笑起來,都知道齊放的廚藝乃西楓苑一絕,連剽悍的青媚,在吃齊放做的菜時也難得溫柔,這回大夥的調侃升級了,「這回齊大掌櫃得準備侍寢哪!」

  齊放板著臉,耳根很可疑地紅了,嘴巴裡卻大聲哼道:「你個敗家娘們兒。」

  眾人笑聲更濃,接著齊放有一個雪珠估計施了四層內力了,竟然打到二樓觀眾席的我,幸虧非白及時往一旁拉我,那雪球擦過我的鬢邊,落到地上,散成一堆雪。我張大了嘴,嚇愣在窗前。非白笑著把我拉到後面,把窗戶關上,同我隔著琉璃窗看。

  姽嫿端了兩個白瑪瑙盤子,一個裝了我愛吃的桂花糕,一個盛著蓮花糖蒸的新栗粉糕,並幾碟醬豬耳朵、鵝掌鴨信之類的下酒菜,果然一會兒又上了一樽鳳鳥紋銀卣,盛了已溫熱過的十載份元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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