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三五七


  小玉但笑不語,嘿!這小丫頭,現在主意越來越大了。這時頂層簘聲又起,果然比方才的琵琶更婉約淒美,我們聽得如癡如醉。

  我們到得頂層的雅間,窗影映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頂樓吹著長簫。

  我打開門,卻見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梳著兩隻總角,正趴在窗邊的湘妃踏上,雙手托著下巴,對著窗外的美景探頭探腦看著。

  她的兩隻總角上覆滿了精製的銀草蟲珠網,左邊又插了一支維妙維肖的玉羽蟬金橫簪,簪頭的嬋嘴裡叼著一塊南海紅珊瑚,兩隻小手各帶了三圈嵌犀角雕福壽紋絞絲小銀鐲,每只鐲上各墜了三枚細巧小銀鎖,動輒叮噹作響,小女孩子本來趴在窗邊,聽著笛聲,呆呆看著熱鬧的河岸,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粉妝玉琢的小臉上滿面驚喜,單眼皮的大圓眼睛盈滿淚水,一下子跳下椅子向我撲來,抱著我的大腿,嗚嗚大哭:「爹爹。」

  我喜極而泣,緊緊抱著小女孩子,親了半天:「夕顏。」

  正感動時,卻聽身後有金振玉饋的聲音淡淡道:「夕顏,你將你娘的衣物弄髒了。」

  我驚回頭,卻見葡萄結子琴幾上放著一把斷弦的琵琶,琴幾邊上正站著一個高大之人,花容月貌,雌雄難辯,紫瞳瀲灩,手持一管楠竹長簫向我走來,正是大理聖武帝段月容。

  我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親自前來,難怪原青山同司馬遽都對那琴師的技藝讚歎不絕,除了段月容以外,又有何人能有此高超琴藝呢?

  我望著他的玉容,竟一時傻在那裡,不知所措。

  倒還是他挑眉說了一句:「來啦!」

  我愣愣地點點頭,咕噥道:「你怎麼來了。」

  後來想到他已經登基稱帝了,便低頭改口道:「陛下怎麼來了,若被人發現,好生危險。」

  他輕描淡寫道:「女兒想你了。」

  他成功地堵住了我的嘴,我便抱著夕顏偷眼覷他,只見他梳了個尋常髻子,帶了紫金珍珠冠,身穿降色金線玉蘭花玄紗,露出緊身大紅結羅衣箭袖,好一派富貴風流,而這一年來經過政治和戰爭的磨練,整個人愈發有一種威武睥睨的帝王之氣,分明不可逼視,便隨便找了一句:「聽說陛下登基之時,把頭發給剃光了,不想長得挺快的。」

  他眼瞳一眨不眨的瞅著我,簡短而淡淡說道:「假髮。」

  我的臉一紅,心中一陣酸楚和內疚,想同他好好談談,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好澀澀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不想聽這個。 」他淡淡一笑:「你永遠也不要對我說這三個字,因為你當不起這三個字。」

  理虧啊!情虧啊!膽虧啊!

  最後我選擇啞口無言!低頭抱著夕顏,還是女兒好,揮著雙手不准段月容罵我:「爹爹不要惹娘娘不高興,不然爹爹不肯跟你回去了。」

  此話一出,我的頭更低,臉更紅,根本無法回答女兒,這回倒是段月容替我解了圍,過來把夕顏抱起來,「夕顏快把你娘給折騰塌了,也讓爹看看你娘。」

  他便抱著夕顏過來同我並排坐在湘妃塌上,卻並不看我,只是同我一起抬頭看著星空,我也不知說些什麼才好一時兩廂無言,只有可怕的沉默。

  夕顏見我倆都不說話,便嘻嘻笑著慢慢蹭過來坐在我膝上,熊抱著我,我便圈抱著女兒,同她說些童言童語。

  夕顏幾乎已光速劈裡啪啦地說著自己的身邊事,什麼華山多了一個翠花媽媽啦,現在華山能下床啦,有時還能陪她一起騎小馬;小翼的力氣越來越大了,自己越來越打不過他了,非常愁苦之類的,她拉著我的手心全是汗水,卻不捨得放開。

  我不停地附和著點頭,眼淚卻禁不住嘩嘩流著,倒把夕顏的肩頭打濕了。段月容默默地遞一方繡花紅綾綿,我接下了就粗魯地擤了一下鼻子,擦淨鼻涕後才發現綾綿上精工細繡著大朵大朵的纏枝木槿花,而且是他的手藝,霎時覺得不好意思。

  「真笨,」段月容板著臉道:「你把自個兒給弄髒了。」

  夕顏撲哧笑了,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隨手把綾綿收到懷裡去,繼續低頭抱著夕顏。

  小丫頭現可真重,溫溫的小屁股壓著我的大腿疼。

  新月彎過中天,夕顏也終於累了,打了一個哈欠,我便柔聲說:「夕顏靠著娘娘睡一會,娘娘不走。」

  夕顏卻使勁睜大眼睛,不放心地抱著我,又說了一會兒話,硬挺了十幾分鐘,漸漸掛下了單眼皮,段月容輕手輕腳地取來一件夕顏的雀金披風,輕輕蓋上,然後示意我把夕顏給他,他便抱起夕顏,微抬肩膀晃過琉璃簾子,輕手輕腳地慢慢往裡走去,我也跟著進來。

  他把夕顏放到芙蓉簟上,看那黃水晶枕太大也太硬,便皺著眉拿開,將那雀金披風微抖開,將碧彩閃爍的孔雀毛面翻過來,把錦緞裡面露出來,再滾折起來給夕顏作了個軟枕頭,我看他手勢靈巧熟練,神情專注,顯是習以為常,不由心中感動,愈加慚愧。

  我們又到了外間,坐在圓桌邊,面對面聽著周遭一片波濤拍岸之聲,間或夾雜著絲竹管弦的宴飲聲。

  他的眼光實在毒辣,我漸漸別開了眼,看著周邊岸景。

  他卻在旁邊出聲道:「原家果真小氣,你怎麼半點肉不長。」

  我轉頭笑道:「陛下倒胖了。」

  他卻冷冷一笑:「你現在可真懂禮數,想是原家上上下下的敬稱都背出來了吧。」

  我知他在諷刺我對他的敬稱,便笑道:「如今,你稱雄南國,天威難擋,頗有帝王威嚴,我確實在不敢造次。」

  他冷哼一聲,算是接受了我的恭維。

  他卻冷冷一笑:「你現在可真懂禮數,想是原家上上下下的敬稱都背出來了吧。」

  我知他在諷刺我對他的敬稱,便笑道:「現在的你稱雄南國,天威難擋,頗有帝王威嚴,我確實在不敢造次。」

  他冷哼一聲,算是接受了我的恭維。

  我便開口問了問疫症的控制情況,段月容的回答同齊放回報的一樣,基本控制住了,還好醫治及時,但全國人口仍然損失了五分之一。

  我感歎道:「好在天氣開始轉涼,再過一個月想是可以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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