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二四五


  那天晚上,我化妝成守衛又偷偷地進入了皇宮,果然都美兒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她對我說高昌國王天天晚上唱著憂傷的歌曲,恐是國將不保,高昌天女前往前詔的日子亦不久亦,而那摩尼亞赫亦來信符相逼,如今國弱敵強,突厥稱雄西域,諸國皆畏,國王鞏會送其前往突厥了。

  我們一起抱頭痛哭,我便在那時下了決心,決定答應原青江,一定要想辦法救她出去的。

  第二天,我仔細檢查了女皇的身體,她一臉冷然悲戚,讓任何一個接近她的人都感到了她的絕望和悲傷。

  我對原青江直言相告,她年幼之時身體受過嚴重的傷害,比之一般女子受孕機率本就少很多,如果一定要摘除其中一個嬰孩很可能以後不能再有孩子,而且雙生子同心同體,一個受了傷害,另一個恐怕也會留下後遺之症。

  我以為最佳方案便是等胎兒生出母體後,再作打算是最合適的,可是原青江卻不同意,我永遠也無法忘記他眼神中的冰冷和殘酷,那仿佛她不是她的妻子,那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骨肉。

  那一年真好巧啊,我有一位經常雲遊四海的好朋友也來到的西域,他同我一樣也是四海聞名的神醫,雖然說起來,論輩份此人還是我的師叔,然而我與他年齡相仿,又同是少年成名,便同他把酒言歡,敘述這些年分離時的趣事。

  他帶來一種很神奇的自釀美酒,我一嘗便知是西府鳳翔加了些珍貴的人參雪蓮,我一向酒量不淺,然而那一夜我喝得大醉,還禁不住道出了我與都美兒的戀情。

  我醒過來後,想起我醉酒之時吐露的秘密,不覺冷汗淋淋,我那老友對我凝重道,畢延你可知道,你走上了一條你根本不該走的路啊,你又如何相信那個原青江大將軍能遵守諾言而不會事後殺人滅口呢?

  第二日,他便啟程了,不提昨夜的任何話題,只是說找到了一種奇藥可治我的哮喘頑症,說著便遞給我一個小包,然後再不見蹤影。

  我打開一看,那是一包看似筍乾似的東西,可是那時的我激動地跪在地上,向他離去的方向磕了半天頭,直到腦門磕破為止。

  「一包筍乾而已,至於嗎?」蘭生哧道。

  「傻瓜,這不是筍乾,這是白優子的卵。」林老頭呵呵樂著,雙目渙發著奇異而激動的光彩。

  「你見過白優子嗎?」林老頭神秘地湊近我們,手中提溜著酒瓶,「那是天下醫者都夢想的神奇藥材,在南彊,有多少南蠻巫醫費心豢養亦無法得之的蠱蟲,就連我的恩師典雍真人耗費一生都想得到哪怕是一粒蟲卵。」

  「白,白優子?」蘭生奇道,「那是啥玩意兒啊?」

  林老頭站起來,向我走了一步,殘酷地踩爛了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仿佛這個亂世中無數弱者漂零的人世。

  他抖著手從頭上拔下一根看似破舊的「白木簪」,放在右掌中,他把酒往那個「簪子」一灑,迷霧般地月光下,那根簪子盡然慢慢蠕動了起來,在桌上彎曲了,最後扭曲了起來,我混身的雞皮疙瘩冒了起來,蘭生駭得倒退一步,小忠害怕地對著桌子吼叫了幾聲,然後低嗚著跟蘭生一起躲在我身後。

  林老頭右掌一握,那條長蟲子便被其捏個稀爛,我暗自嘔了一下,卻見那爛稀稀的蟲子正巧掉落到那棵方才被林老頭踩扁的小花上,那朵明明已經蔫掉的小花卻漸漸地恢復了原氣,甚至開得由原來蒼白變成了豔紅,開得更甚更香。

  「看到了嗎,這是一種多麼神奇的蠱蟲,明明已看似風乾了,然而只要有一點食物,便能復活如初,並能滋養其他生物。」林老頭酒意熏天地跌坐在那朵小花邊上,看著小花愈開愈旺,最後慢慢地向林老頭的手上酒壺延伸過去,似是饑渴萬分,林老頭便向那小花又灑了些灑,那花的顏色亦愈加豔麗,他有些大舌頭地懶懶說道:「如果你懂得如何豢養他們,便可以將其種植於人身體中,利用這種生物旺盛的生命力和藥性來治療各種疾病,每一種白優子都有各自的口味,像這條白優子只喜歡我釀的米酒,然而有些白優子的口味卻有些特殊。」

  我心中一動,蹲了下來,同他平視,冷冷道:「比如說,有的白優子喜歡人血,與寄主同生,然而付作用便是極有可能這種寄生物最後不受寄主控制,佔領寄主的身體,於是寄主便能受控于白優子的主人,例如……您,我想,您還有您的那個朋友,同幽冥教的活死人陣有莫大聯繫吧。」

  林老頭茫然地抬起頭來,混濁的目光卻漸漸清淅了起來,甚至滲著一絲恐懼,老嘴一歪,似是笑了:「你真聰明啊,不愧是天下奇人的花西夫人。」

  「林前輩,後來呢?」我沉聲問道:「您究竟做了什麼?」

  林老頭卻似沉浸在回憶之中,雙眼直直地看著那空中幽幽的銀蟾:「我記得那一晚的月色也是這樣美啊,我用了必生所學,給阿史那古麗雅動了手術,用了白優子成功地摘除了那雙生子中一個男嬰,我試著安慰她,不會有事的,可是她對我不理不睬,雙目無神,竟似了無生趣。」

  「那林老頭你就能得到你心愛的都美兒了吧!」蘭生壯著膽子,也學著我,坐到林老頭的身邊,眼睛看著那朵奇怪的花,咽著唾沫。

  我看了眼蘭生,心道:「傻蘭生,如果他得償所願,又何來今日之苦,還有那妖裡妖氣的段月容。」

  林老頭湊近了我們,笑呵呵地說著,滿嘴酒氣直噴我的臉,然而那雙眼睛卻溢滿悲傷和絕望:「那一晚我取走了一個生命,同時也還了一樣活物給原青江和阿史那古麗雅。」

  「我擔心原青江出而反而,便在阿史那古麗雅的體內留下一種另一種白優子,這種白優子糼時對人體無害,同胎兒一樣吸食少量胎液便可生存,同時會吃一些人體內有害的物質,甚至可以提神益氣,助胎兒成長,然後隨著他同胎兒一起成長,這種蠱蟲如果沒有我的解藥,它便會,便會以胎兒作為食物。」

  我的心一驚:「莫非這便是非玨雙重人格的由來?」

  蘭生冷冷道:「林老爺子,真看不出來你好狠毒的心,我看比起那原青江來竟然是毫不遜色啊。」

  我,韓修竹,和原青江兩天一夜均未合眼,等到我走出暖閣時,他們倆的眼睛同我一樣熬紅了。

  我休息了兩個時辰,然後又守護著古麗雅,就怕她大出血,這一日她的情況還算穩定,可是原青江卻告訴我一個壞消息,就在昨夜,高昌宮牆內,依秀塔爾忽然暈倒了。

  我一向同依秀塔爾交好,我便想進宮為她診治,亦好有機會再見到都美兒,可是原青江卻冷笑一聲,先生還是不要瞎操心了,現在高昌國王極度鎮怒,因為巫醫竟然診斷出來她懷上身孕了。

  高昌天女乃是侍奉佛祖的節烈貞女,既是貞女又怎能在宮中懷孕,實乃極大的醜聞,高昌王宮便對兩個天女嚴加看管,如今別說我再入宮內去看望都美兒,就連原青江的門客亦無法偷偷潛入宮內盜出都美兒了。

  儘管原青江承諾會在都美兒送出國門之時下手,可我心中既驚且怒,認定了這個原青江是想毀掉前約,於是……」

  他的眼瞳忽然收縮了起來,面目亦猙獰起來,我冷冷接口道:「於是您便沒有告知原青江關於您在可憐的女太皇的孩子身上的蠱,任由那可怕的蠱蟲越長越大。」

  「不,不是我,不是我,」林老頭吼了出來,到後來聲音卻弱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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