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九三


  看來我中計了,看著那只鸚鵡,心中忽然一哆索,我怎麼覺得我有點像他養的一隻鳥似的,對於我的生物習性他比我自己還瞭解了呢?

  可是此時此刻我不後悔,我的的確確會折回來,因為與他相處七年,我無法見到他死去,我做不到。

  我把鸚鵡甩向空中,心中默念,自由地飛吧,莫要再受這塵世的半點羈絆!

  那只鸚鵡在空中盤旋著,落到一棵紅柳上,默默地看著我和齊放離去。

  我們又回到宮門,拿出阿米爾的權杖,宮人根不沒有問一個字,只是眼神閃爍地放我們進來。

  我們向騰格裡天祭壇走去,一路上竟無人阻擋,終於來到北極宮的天祭壇,周圍的士兵林立,警戒萬分。

  我和齊放遠遠地隱在暗處,我從我平時鼓動的百寶箱裡拿出望月鏡看去,遠遠地高高的樓臺上,女太皇與撒魯爾可汗身穿黑色金狼繡的祭服,右首群臣跪拜,左首軒轅皇后和碧瑩一同帶著宮人伏地,下首異國使者群裡為首跪著一個紫瞳吉服的外使,帶著紫金冠,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完美的美人尖,削尖的下頜,嘴角總是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笑,正是那等著我來拋頭顱,撒熱血的段月容。

  我持著阿米爾的金牌,守衛祭壇的士兵看了看我們,低聲用突厥語說道:「午時禮炮。」

  然後遞上二塊紅巾,我注意到他們身著黑甲,手臂上皆帶著一塊紅巾,巾上繡著紫羅蘭。

  我便同齊放帶上紅巾,斂聲屏息地經過狼圖騰猙獰的飛簷下,聽著女太皇在念祭祀禱文,無非是歌頌偉大的騰格裡,感激帶來武運昌盛,牛羊肥碩。

  突厥天祭是正是霜降時分,草木黃落,蟄蟲鹹俯,圓形的天祭壇周圍是一圈一人多高的石狼圍成的神道,祭臺上兩隻巨大的金狼雕像雙目威嚴俯視著眾生,令人生畏。

  這日正值巳時三刻,陽光正好,女太皇阿史娜古麗雅頭戴金光閃爍的皇冠,冠帽上的紫玉珠顫顫抖著,眼角薄施金粉如飛,似女神莊嚴,同果爾仁兩人眼波相觸,女太皇微笑如初,玉手拂過繡金袍袖,伸出手來,欲遞給果爾仁。

  忽然有人高叫,陛下,臣有要事容稟,眾人抬頭卻是一身白衣的阿米爾,大步走上來,手裡持著金權杖,來到祭台前,大聲道:「稟女太皇,果爾仁葉護有多宗罪孽,沒有資格祭祀騰格裡。」

  「放嗣,騰格裡面前,安敢咆哮?」女太皇冷冷道:「退下。」

  撒魯爾卻道:「慢著。」

  女太皇道:「今日乃是天祭,歷年由朕及葉護老大人同禮,乃是祖宗的規制,今年何由不可,分明是阿米爾聚眾鬧市,來人還不快將阿米爾拉下。」

  撒魯爾卻冷冷道:「母皇且慢,正是葉護老大人德高望眾,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何不讓伯克說個明白,也好安我突厥眾部英傑之心。」

  不等女太皇說話,阿米爾早已撒開長長的羊皮卷軸,大聲念道:「火拔氏果爾仁侍阿史那家四十餘載,仗寵侍驕,循私枉法,驕縱跋扈,縱部行兇,禍亂後宮,投敵叛國,欺主媚上。」

  「總此七罪,罪無可赦,臣等請草原偉大的女神和可汗陛下,誅果爾仁,逐火拔氏,還草原一個公正。」

  女太皇大怒,依明慌忙地走上前,劈手欲奪阿米爾手中的養皮卷軸,女太皇焦疾向前,裙擺高高拂起,忽然祭壇上一杯清酒摔落在地,眾人發出恐懼的聲響地:「騰格裡發怒了,騰格裡發怒了。」

  女皇面色凝重,冷然看著撒魯爾和阿米爾,厲聲道:「可汗陛下,莫非你想沖著朕來?」

  她的手微揚,座下早已林立一群銀甲武士,間又夾雜著一些火拔家的紅袍士兵。

  撒魯爾面色冷峭,站出來厲聲道:「果爾仁七罪當誅,安有辟護者同罪,騰格裡必誅。」

  話音剛落,禮炮炸響,四面八方湧落暗黑的人群,如鐵水駭然湧入,漫延沿到哪裡,那銀甲和紅甲便是一片血腥,在場參加的伯克,梅錄少有營救果爾仁者,多是站在那裡或駭然,或冷笑,或木然,慢慢地帶著自己的人退出祭壇。

  早有一群武士護住後妃女眷,軒轅皇后冷然道:「熱伊汗古麗勾結果爾仁,迫害宮人,殘害皇嗣,還不押下?」

  「原來皇后陛下早已背叛了女太皇陛下。」碧瑩冷冷道:「軒轅家的女人果然會見風使舵。」

  她仰起頭,鄙夷道:「我身懷狼神之子,誰敢碰我?」

  身邊的香芹眼中閃出可怕的光芒,惡狠狠道:「軒轅家的女人,我要殺了你們。」

  她尖聲叫著,沖向皇后,未到近前,人已慘叫著伏倒。

  卻見阿米爾混身浴血站到軒轅皇后身前,冷然道:「你這個冒牌的奸妃,陛下早就認出真正的木姑娘,你不過是紫園的賤人姚碧瑩,還敢在這裡行刺皇后?」

  其時我正在尋找段月容,可是聽到這話卻愣住了,碧瑩也愣住了,嘴唇顫抖了起來:「你說什麼?陛下早就知道了?」

  軒轅皇后眼神也一怔,在我的映象中,軒轅皇后是溫柔如水的,卻不想就在那一刻她的眼神忽然陰冷了起來,那美麗為嫉妒所扭屈,袖中銀光一閃,一把利刃沖向碧瑩,碧瑩退無可退,正中左肩,她美麗的眼中猶帶著倔強,人慢慢淒然地跪倒,我本能地沖過來,我卻被人拉住了,一回頭卻是一雙紫瞳森冷。

  段月容替我砍倒一個偷裘者,死死拉住了我:「這是他的家事,已輪不到你管了。」

  我掙不開他的手,也不無法回駁他的話,那顆心也涼了下來,再回頭,卻見皇后正要再出第二刀,果然一把明亮帶血的彎刀擋住了皇后的匕首,竟然是撒魯爾,而就在極度心跳的那一刻,我也看清了皇后手中的匕首,是我的酬情。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怒吼,大雨滂沱而下,天祭化為一片血海,雨水沖刷著人們身上的血跡,撒魯爾的紅發黏在額上,酒瞳凝著那一雙傷心驚恐的琥珀琉璃瞳,卻是久久說不出話來,往日情人的親昵依稀還在,此時卻似那明心錐生生割開人的心脾,令人痛斷肝腸。

  皇后顫聲道:「她不是可汗心中的那個,可汗也明明知道的,為何還要救她。」

  「皇后多慮了。」他收回了目光,回過身去,再不看碧瑩半眼,冷冷地注視著皇后道:「她的肚子裡有阿史那家的皇子,朕要這個孩子。」

  皇后花容悲傷欲絕,冷笑道:「花木槿說得沒有錯,陛下果然還愛上了這個賤婢。」

  「我說過很多遍了,不要跟我提這個名字,」撒魯爾臉冷得可怕,一刀揮去,三個銀甲人倒地,他回首對皇后大聲吼道:「不要跟我提這個名字。」

  他終是愛上了碧瑩,而碧瑩也愛上了他。

  以前在西楓苑時,非白曾對我說過,人生的誤會有很多,有些誤會終其一生也無法解開,令人一生掙扎,生不如死。

  我與非玨錯過一生,同碧瑩之間似是進入了一個死胡同的誤會,而這兩人也因為女太皇和果爾仁結出了一個死結。

  「看到了沒,快走。」段月容在我耳邊輕叫,我回首,他的身上慢慢地血染一身,場中的情勢漸漸倒向了撒魯爾,黑甲吞沒了銀色和紅色,處處散落著紅色的紫羅蘭方巾,那殷紅一片,已分不出是那鍺紅本色還是鮮血染成,果爾仁臉上拉了道口子,滿面陰沉地護著女太皇,不停地殺著躍上臺來,高呼著殺果爾仁的黑甲兵士。

  忽然撒魯爾躍上祭台,怒吼一聲,果爾仁兩個護衛已被他砍個四分五裂。

  「老臣一路扶持可汗母子,還看護陛下長大,」果爾仁冷冷道,眼中有著不可見的傷感:「陛下如此待老臣,殘害忠良,不怕騰格裡的懲罰嗎?」

  「老匹夫,」撒魯爾恨然地一刀砍去,「你勾引我的母親,穢亂後宮,私藏孽種,想取朕而待之,你真以為我不知麼?」

  果爾仁頹然倒地,擦著嘴邊的血跡,冷笑道:「孽種?我同你母親的孩子是孽種,那你這個身上有一半漢人血統的野種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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