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八一


  我回到宮裡,摒退左右,便把他送來的鮮花一瓣一瓣地扯來下來,翻來覆去地看,連花枝也不放過,拆幹去皮,希冀能再看到小五義的暗號,哪怕是我的暗人或是段月容的人也好。

  可惜,除了純潔、美麗、芬芳的花瓣還是純潔、美麗、芬芳的花瓣,我失望地坐在一堆花瓣中間,只有七夕興高采烈地在花叢裡打著滾,咬著樹枝,以為我在跟他鬧著玩。

  他到底是誰呢,女太皇從哪裡找到這樣的高手呢?

  忽然聽到外面有侍高聲唱頌:「可汗陛下到!」

  咦?這小子怎麼來了?

  我趕緊站起來,正要喚人來收拾這一堆花瓣,一個高大的紅色影子早已進來了,我跪在一堆花瓣間拾綴,卻見他一身驕健的黑底紅繡金線邊錦緞獵妝,紅發整齊地結成無數小辯,看上去更加英武動人,酒瞳還是帶著帝皇的睥睨天下,一想起晚上他對我的不軌,我便心頭隱隱有了痛意。

  「看來你很喜歡撕花呀?」他據高臨下地盯著我看了許久,然後慢慢冒出來一句。

  我中規中矩地行了禮,他卻沒有讓我起來,反倒慢不經心地四處欣賞我的宮殿,逗逗我那不說話的鸚鵡,在紙上寫著玩我的羽毛筆,然後踱到我這裡,我以為他要讓我起來,這時阿米爾和兩個侍女在外面喚了一聲,他便讓他們進來,伺候他梳洗,好像沒有人看到我跪得快要撐不下去了。

  我汗流滿面,滴在花堆裡,七夕在旁邊乖乖跪著,替我舔著汗水,快要暈過去時,一人猛地將我拎起來,酒瞳似火,卻尖利如冰,紮在我的心裡,七夕感到他對我無禮,又開始對他吠起來了,撒魯爾睨了它一眼,而那一眼,我卻清清楚楚地看到正是那夢中的兩點殷紅,七夕低嗚了起來,我駭在那裡,他卻對我淡淡一笑,眼中的殷紅漸漸退去。

  「今日夕陽正好,夫人陪朕游一游金玫瑰園如何?」明明是徵詢的口氣,卻根本不容拒絕。

  我和他並排騎在兩匹汗血馬寶上,七夕在我旁邊不緊不忙地跟著,撒魯爾絕口不提那一晚發生的事,只是滿帶微笑,紅發在夕陽的餘暉下,流動著金紅的光彩,柔柔地拂向我,久違的玫瑰芬芳隨風傳來,他偶爾扭頭同我淡些江南雅韻的趣事,眼神亦是柔和清淺,如玫瑰花瓣柔潤於心,像極了當初的非玨,不由在我心中重重一擊。

  我轉開視線,向無邊瑰麗的玫瑰花海望去,真心贊道:「莫問在江南的家中也曾自負富有各色珍奇植物,卻從沒有見過像金玫瑰園那樣美麗的玫瑰,真乃人間一絕,陛下果然富有四海。」

  這句話似乎起到了很好的拍馬屁作用,撒魯爾看上去「狼」心大悅,傲然道:「君不聞若論人間美景,當屬南越大理,北城弓月。這裡乃是天下最肥美之地。」

  來到樹母神下,他下了馬,我跟了上去,他手中拿著鞭子,指著樹上的核桃道:「傳說只要吃了樹母神的核桃,便能誕下狼神之子,故而很多伯克,葉護的可賀敦問母皇請旨吃樹母神的神果。」

  我一愣,要命,那天我當著拉都伊的面吃了一個,怪不得那天她那樣怪地看著我呢?

  我的臉微紅,撒魯爾看著我笑道:「女人們對這些東西迷信的緊,還有重金賄賂看守的奴婢偷幾個出來呢。」

  他同我說這個作什麼,我哈哈乾笑幾聲,正要繞個話題,撒魯爾的臉色一冷,低斥道:「誰在那裡,快出來!」

  我左看右看,卻見樹洞裡慢慢踱出一個女子,跪在地上直發抖,原來是那個久已未見的拉都伊。

  撒魯爾的臉色僵冷,慢慢說道:「你不是熱伊汗古麗身邊的侍女嗎,竟敢到此處來偷窺朕?」

  拉都伊滿臉通紅,看著撒魯爾急急地搖著頭,我和撒魯爾都注意到她的手裡好像捏著什麼東西,撒魯爾了悟地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為了樹母神的神果啊,你們這些女人真是想要孩子想瘋了,連一個宮脾也妄想誕下狼神之子?」

  拉都伊雙目含淚,我卻於心不忍,她一定是想為了阿米爾生個孩子吧。

  「陛下吉詳如意,」一陣柔柔地低喚傳來,眾人一回頭,卻見豔光四射的豐膄女子笑吟吟地站在面前,穿著銀絲線繡的摩蘇爾紗裙,銀披紗上綴著銀穗子,混身珠光寶器,小腹籠起,身後跟著眾多侍女,如眾星捧月一般,正是碧瑩。

  撒魯爾明顯地一怔,旋即綻出一線笑意,快步向她走去,笑道:「天涼了,你不在屋裡待著,到這裡來做什麼?」

  碧瑩亦淺淺一笑:「妾身每日這個時候會到樹母神前來祈禱狼神之子平安降生,陛下忘了嗎?」

  撒魯爾微曬,上前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這幾日忙著同嘎吉斯人談造兵器的事,冷落你了,愛妃不要會怪朕吧!」

  一對碧人的身影樹母神下脫得長長的,我淡淡而笑,往拉都伊那邊靠了靠,她神經質地躲了一躲。

  碧瑩幽幽道:「方才妾請神師算了一卦。」

  「不好嗎?」

  碧瑩擔心地說道:「神師說有魔鬼妄圖偷吃樹木神的神果以增長魔力,她在暗處窺視著小皇子,這個孩子的前途令人擔心,妾身好害怕。」

  說罷泫然欲泣。撒魯爾一愣:「魔鬼偷窺?」

  「陛下忘了麼,神師說過,這樹母神的神果除了經過神批的方可服用外,任何人不得擅自服用神果。」

  撒魯爾看了我一眼,我一驚,他挪回目光,對碧瑩說道:「那神師有沒有說如何破解?」

  「一定要那個偷吃神果,暗中窺視的魔鬼血祭騰格裡,才能消除狼神之子的劫數。」她緩緩說來,細聲軟語,根不本不像是在說一件活祭之事。

  拉都伊的身子抖了起來,碧瑩抖聲問頭目拉都伊:「你跟著我七年,我待你如何,你如何這樣恩將仇報。」

  拉都伊大聲哭泣了起來:「奴婢沒有偷吃神果,偷吃神果的是君夫人,女主陛下生辰那晚,陛下同夫人在花園聊天,夫人拾了一個神果,等陛下走後,就吃了起來,陛下不信,就請問香侍官,她也看到的。」

  撒魯爾看向碧瑩身後的白紗女子。

  正是那個將我推入黑池子的女人,她早就伏地跪祈,「妾也曾經聽說君夫人夜食神果,拉都伊卻知情不報,如今她私近樹母神,偷偷採集神果,她與君夫人分明就是神師所說的偷窺的魔鬼,請陛下恩准,將她與君莫問押起來,待圓月之日獻祭偉大的騰格裡,好保護尊貴的狼神之子。」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瞟向了拉都伊,拉都伊面如土色,不停地跪頭求饒,土地雖然柔軟些,不一會,她的額頭已然滲出血來,可她的手上依然緊緊握著那只核桃,阿米爾也緊抿嘴唇,神情緊張了起來,撒魯爾默然不語地看著碧瑩,淡淡道:「愛妃的意思呢?」

  碧瑩悲傷地拿起絹帕哭道:「妾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可是神師向來言無不准,小皇子在肚子裡總是踢著妾身,好像總是不安心,妾晚上也睡不好覺,妾好生害怕。」

  她伏在撒魯爾身邊哀哀哭泣起來,當真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阿米爾站在撒魯爾的身後,卻不敢僭越,只是死死地盯著拉都伊。

  拉都伊看著阿米爾,血淚滿面,滿眼的乞求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我冷眼相看,心中暉澀不堪,八年前的榮寶堂上,碧瑩為我撞柱已證清白,八年後的她卻用著同樣的手段來殘害我?那麼這個女孩呢,她不是她的心腹嗎,是因為什麼讓她決定犧牲她?是因為她發現了拉都伊與阿米爾的姦情了嗎?是想除掉身邊的眼線?還是為了拉我下水。

  撒魯爾歎了一口氣,看著對面蒼白著臉的我緩緩道:「那夜君夫人的的確確吃了神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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