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妃你個頭,」我大聲叫著:「魯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吧。」

  魯元猛然醒過來,本能地一抬手,司馬蓮的胸前中了十支銀釘,竹笛掉了下來,他慘然道:「真沒想到,你這個魯家廢人,竟然暗中還藏著這個護腕,你原來從頭到尾也沒有陷入我的迷夢中。」

  架著我的兩人人偶立時攤了下來,我重重地掉了下來。

  「不過,你也走不了了。」司馬蓮輕敲輪椅,「素輝」向我沖來,我拔出酬情保衛自己。

  魯元身邊的女童和女人向魯元攻過來,魯元大驚:「阿囡,秀蘭,是我啊,我是阿元啊。」

  那個素輝武功很好,我根本打不過他,就在我支持不下時,那本紫色的手紮掉出我的衣襟,碰倒燭臺,燃到火油,立刻燃燒了起來,那個殺手的衣角被點燃了,魯元再一次發了護腕,那個殺手痛苦地號叫著,倒在火堆中。

  火勢開始大了起來,那女童一下子打斷了魯元的腿,魯元卻不願還手,只是吐著血,滿面痛苦地看著他心中最愛的人對他拳打腳踢,我爬過去,拿起胸中藏著的酬情,使勁一揮,將一大一小兩個人偶腰斬四段,魯元立時眼中滲著血淚,撕心裂肺地大叫起來,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的妻女再一次死在他的眼前,而且這一次她們的腹中爆裂出一肚子的沾滿黑血的鋼釘。

  這時司馬蓮頭髮披散,佈滿傷疤的臉像惡鬼一樣,他在那裡大笑著:「梅香,你看看,你的兒媳婦將我的苦心建立的梅影山莊全毀了,眼看我就要成功了,我馬上就可以造一個你來陪我了,你快出來啊。」

  他的大笑聲中,所有的人偶已經焚燒起來,火焰卷滾著能燃燒的一切東西,一股肉體的焦味,蔓延著,許多未及死去的人無法逃開,嘶聲慘叫,把我幾欲逼瘋,司馬蓮在大火中笑著:「梅香,是你先負我的,你這個賤人,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曾經愛過我嗎?」

  忽然,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什麼,定在那裡,眼中滾下混濁的淚來,他哽咽著:「梅香!」

  然後他的身姿就一直維持著那樣,那眼珠突了出來,仿佛是在化不開的仇恨和熱愛中,扭曲的靈魂永遠地離開了他的身體。

  魯元呆呆地坐在人偶當中,無法從破碎的夢境中醒來,我使勁地搖著他,他連火苗燒著他的衣角也全然不聞,怎麼辦呢,對面掛著像刺蝟似的段月容,他的紫眸一閃,氣息微弱地說道:「把竹笛給我。」

  火苗越燒越旺,我把他放了下來,拔出鋼釘,他全身血流如注。

  我搶出竹笛,不顧手上已是燙傷一大片,跑過去,遞給他,他極虛弱,連舉都舉不起來,我只好放在他的嘴上,他嘲弄地笑了一下,紫眼睛卻慢慢閉上了,我以為他要掛了,可是他忽地睜開精光畢現的眼睛,舉起滿是鮮血的雙手,吹起一首曲子,竟然亦是那首長相守。

  火光沖天中,扛著斷龍石機關的兩個玩偶動了起來,段月容繼續吹著,眼神卻示意我出去。

  我飛奔過去,想把癡癡呆呆的魯元拖出去,行至一半,一塊巨石滾下,魯元雙腿被壓住了,劇烈的疼痛讓他醒了過來,他那慘呼之聲直沖我的耳膜,我心如刀絞,大聲說道:「魯先生,忍著點,我們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魯元慘然笑道:「木姑娘,我不成了。」

  「胡說,魯先生。」我跑過去推那塊石頭,魯元一把抓住我的手,搖頭道:「姑娘,我就算逃出這個梅影山莊,卻逃不過心魔,我原以為跟著白三爺,就不再有那殺戮之苦,可如今,」他吐出一口鮮血,「如今還不是四處血流成河,就讓我在這裡陪著我的妻兒,永遠永遠不再受那亂世之苦吧。」

  他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塞在我的手裡,將我推向那門口,我複要奔回魯元身邊,有人已向我撲來,抱著我滾出了那可怕的石室,我一回頭,卻是渾身是血的段月容,笛聲一斷,那斷龍石慢慢地隨著巨大的齒輪往下降著,我咬著自己的手,不讓自己發狂地哭泣。

  我視線所及,卻見火舌已將司馬蓮滿頭的白髮吞沒了,他的手中緊緊握著那幅未完成的西番蓮繡帕,火焰滾卷中,魯元坐起來平靜地整了整著火的衣衫,鎮定自若地微笑著,緊緊抱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偶,在我面前變成了火人,我淚如泉湧,嘶聲狂呼:「魯先生,魯先生。」

  我的聲音仿佛引起了人偶的共鳴,那個已被燒焦的小人偶,忽然轉動著身體,雙手摸上魯元的燒黑的身子,發出變調的聲音:「阿爹,阿囡乖,來陪阿囡玩。」

  一股深重的悲鳴從山莊發出來,不知是魯元的,抑或是一直掙扎在疑惑和仇恨中的司馬蓮,還是這個梅影山莊裡埋著的無數苦難的靈魂。

  火光沖天,我拉著半死不活的段月容走向暗莊的路,果然,這裡也同紫棲山莊一樣,然而眼看到盡頭,卻見一堵牆現在眼前,牆上留有一眼,我推不動,正絕望間,想起魯元給我的東西,掏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三棱錐,我把三棱錐插進牆眼中,一扭,牆開始咯咯作響,緩慢地轉動。

  一會兒,門便打開了,黑夜挾帶著幽密森林的氣息,向我們撲來,我正要拖出段月容,忽然後面一個燒焦的人偶抓住了段月容的腳:「阿元,你不能走。」

  我往外拉,可是那個人偶卻不肯放,段月容看著我笑道:「你果然愛上我了,不然怎麼會如此拼死救我呢。」

  我心中大怒,對啊,我救這個禽獸作什麼?

  我腦子一定是進水了,為何還不放手,扔下他,趕緊逃命才對啊。

  正待放手,卻見他黯淡的紫瞳滿是絕望自嘲,一片蕭瑟之意,哪裡還有任何半點梟雄的味道來。

  我忽然醒悟過來,現在的他可能武功盡廢,身體被嚴重地摧殘,不過是靠著那一點點自尊活著,他情願我現在放下他,也絕不願向我求饒,讓我對他施捨憐憫。

  我揮出酬情,將人偶的腦子砍了一半,一把將段月容拉了出來,那大牆一下子關閉了,猶將那人偶的手臂夾斷了一半,露在外邊,我背起段月容一路施輕功狂奔,也不知道逃出多少裡,回頭再看,星月無光,濃煙密霧中,遠遠的一處山莊裡依舊火光沖天,然後發出劇烈的爆炸聲。

  我終於跑不動了,把個段月容像死豬似的扔到地上,剛剛一屁股坐下,手邊摸到一處柔軟,我低頭望去,只見一株紫花在暗淡的月光下靜靜地綻放,看著我們欲語還休。

  我望向段月容,他也是一臉慘澹,萬般迷惑,立時一種濃郁的無力感爬滿我的全身每一個細胞。

  西番蓮,英文名字叫做passion flower,翻譯出來便是激情之花,有人說西番蓮的花意是聖潔的愛,但也有人說其另一則花意叫做激情的憧憬。

  §第三十一章 移環不相玦

  我連夜趕路,從來沒有這樣地訓練我的輕功,雙腿酸疼,卻萬萬不敢稍作停留。

  來到山腰,正要休息,忽然樹叢中有人影閃動,段月容也睜開了眼睛,我拉著他躲到暗處,舉起酬情衛戍,卻見月光下走出一人,背光處看不清面容,勁裝打扮,也是舉著長劍,沉聲叫著:「前面可是木姑娘?」

  我冷冷道:「來者何人?」

  那人立刻放下長劍,雙腿跪地行了個家臣大禮:「原氏家臣,張德茂向四小姐請安。」

  定睛一看,竟然是許久未見的張德茂。

  我喜出望外,渾身一松,提著酬情走過去。

  想給他一個大擁抱,沒想到張德茂敏捷地往旁邊一跳,單眼皮的小眼睛盯著我手中的酬情。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