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
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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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燭火一明一暗,照著她笑顏如花:「恩從天上濃,緣向生前種,燭花紅,只見弄盞傳杯,傳杯處,驀自裡話兒唧噥。匆匆,不容宛轉,把人央入帳中,帳中歡如夢。綢繆處,兩心同。」 她愉悅地在那裡吟唱著,疾舞如飛,水袖似霞光爛漫,眼神早已穿越到了生命最歡樂的歲月。 我的耳膜又開始疼了起來,不由得捂著耳朵煩燥地說道:「那你為何不和你的明郎好好過日子,跑到這裡來呢?」 該死,她既稱自己是未亡人,她的丈夫明郎定是死了,我這麼說,豈不是要激怒她? 果然水袖在空中無力地垂下來,她驀地飄近我,冰冷的臉上了無笑意:「你告訴我,男人的諾言有幾分可靠?」 啊?! 我想起長安,想告訴她有些男人的諾言,一錢不值。 我想起宋明磊,于飛燕,戴冰海,又想告訴她,真漢子血性一諾,便是一生一世。 我不知如何開口,她卻早已眼神一片艾怨:「男人的諾言都是一場空。」 她的手指漸漸用力,掐進我的雙肩:「我想了這麼多年,卻還是想不通,明郎如何能忘了那甜言蜜語,五年的恩愛夫妻,卻一朝判若兩人,將你忘個乾乾淨淨,轉眼愛上了別的女人?」 我喑歎一聲,原來是一個因愛而瘋的可憐女子,定是她的明郎移情別戀,傷了她的心。 我口氣不由稍稍軟了一點道:「你唱得這麼好聽,長得又美,那麼年青,你的路還很長,你還有個這麼好的哥哥,更何況,你那負心的明郎已經去了,你應該忘記他,想辦法讓自己快活起來,好好活……」 她的手間更加用力,眼中一片迷亂:「誰說明郎死了,誰說明郎是負心人,他只是迷路了,找不著回家的路了,所以我才出來找他的。」 她語無倫次地重複著明郎沒有死,沒有負心,只是迷路了。 「明郎他被那個賤人迷惑住了,他被賤人給迷惑住了,我要殺了那賤人,救他,救他……我要把他救回來。」 忽然她的眼神一片驚痛絕望,甩了水袖卷住我往前拖,這回這個女人帶我去哪裡?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帶我去的絕對是我不應該去觸及的可怕秘密。 然而她的側影卻化作一種瘋狂地執著,拼命地往前走。 我大聲驚叫:「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裡?我根本不認識你,還有什麼二哥和明郎,我根本不認識你,你為什麼要抓我?」 她不理我,只是扣著我的肩,頭也不回地向前走,我一急之下,咬上她的皓腕,她卻像毫無知覺,依然前行。 我害怕地掙扎著,血流了一地,有我的,也有她的,逶迤成行,我漸漸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眩暈,最後軟軟地放棄了掙扎,只能恍惚地感知眼前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 不知過了多久,小腿的疼痛近乎麻木,她停了下來,發出一聲:「咦?」 「二哥果然改動了這裡的機關?」她放下了我,不停地扭轉著看似破舊的燈檯,東敲西打,四處察看:「我記得以前這裡便是暗宮的入口,為何現在沒有了呢。」 她又喃喃了幾句,可是我的意識有些模糊,我好冷,好想睡啊…… 我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碧瑩病入膏盲,深冬的寒夜,她整夜整夜的咳,我又驚又怕,流著眼淚,連著好幾宿眼也不敢合地照顧她,將近天明之際,她才昏昏欲睡,可是我得起來去周大娘那裡領浣洗的衣服了,我站在溪水旁,睡意濃濃,那冰冷的水也凍不醒我的睡意,好冷啊,那年的冬天多冷啊,冷得很多老婆子洗著洗著就掉進水裡再也爬不起來了…… 我也好想睡……周大娘,不要打木槿了,讓木槿睡一會兒吧…… 可是周大娘不停地在那裡罵,不停地踢著我的腿,我努力睜開眼睛,四周昏黃暗淡,身邊一個白影在狠狠地踢我,原來是那個未亡人! 我搖搖晃晃爬將起來,靠在牆上拼命喘著氣,她才停了下來,冷冷看了看我,眉眼間卻有些焦急,「二哥到底把門石放在那裡了,為什麼連個暗煞也不見蹤影。」 她的眼中閃著殺氣,怨毒地看著我,我抹去嘴角的血跡,冷冷道:「今天你將我傷成這樣,我的兄弟姐妹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她忽地狂笑起來:「你以為有那親生兄妹,感情就真的如此好,你死在這裡,永世不得見天日,十年二十年之後你那好哥哥好妹妹的,可還會記得你嗎?」 「會的,我的哥哥是世上最有情義的哥哥,我的姐姐忠貞剛烈,我的妹妹疼我護我。」我傲然答道,看著她的媚眼:「你儘管殺了我,他們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她凝著我的眼,火光暗了下來,我更看不清眼前,她許是累了,也挨著我坐在牆邊,一片久久的沉默後,只聽得她低低地說道:「我的哥哥們雖然同我不是一個娘親生的,可是小時候對我也是極好,有什麼好東西一定同我分享,我同明郎成婚那天,二哥還不顧爹爹的反對,專門學著民間的風俗,背我坐到花轎裡,他說,就算我嫁出原家了,我還是原家的女兒,他心裡最愛的妹妹,只要我開口,他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 她柔柔地說著:「明郎是個武癡,又是獨子,我成婚後,雖然對我也是百般愛護,可多半都在練功房裡,二哥怕我寂寞,總是接我到府中玩,等明郎練完武功,讓他到娘家來接我,爹爹卻不樂意,說是兄妹感情再好,嫁出去的女兒,總是潑出去的水,沒有道理總回娘家,同明家雖是世交,可早晚也是要說閒話的,二哥後來又娶了那個厲害的女人,便不能常接我回娘家,他便時常差人送來好些我愛吃愛玩的東西到明府,明郎還有一陣子吃味,說我的二哥倒比他這個夫君還要心疼我。」 她笑出聲來,那笑聲極低,卻極是愉悅,融化了她的冰冷,沖淡了她的鬼氣:「我生下陽兒不久,有一日明郎興沖沖地拿著一本秘笈來找我,他是那樣高興,抱著我轉了好幾圈,說他終於找到了他夢寐以求的秘笈,我翻開看了,果真是天下罕見的精妙神功,任何一個練武者只要翻開第一頁,就無法挪開他的目光,我也被吸引住了,可是這種武功練的時候好生危險,我本不想同意,可是他卻軟磨硬泡,有時趁我睡著了,偷偷拿出來看,我怕他這麼偷著練亦會走火入魔,便同意他,一起瞞著公公婆婆來練,我在外面為他護陣,他則入關修練,明郎的資質比我高得多,於是我倆總是等他學會了,再來教我。」 「我們夫妻倆一心只練那神功,好不容易練過了第三重,明郎終於出關了,可是,可是……」她的聲音猛然尖銳萬分,眼神慌亂起來,像是看到世間最可怕的事情:「他出關了,武功大進,人卻變得瘋瘋傻傻,人事不清,就連我,他最愛的青舞也不認識了。」 「一向對我和善的公公很是震怒,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發怒,他大聲責駡我身為明家的妻子,卻不守婦道,欺瞞公婆,由著明郎去練那種明家禁練的武功,分明是想敗亂明家,便想由著此事要將我休了,幸虧小姑在一旁求情,我直把頭都磕破了,血流了一地,公公才拂袖而去,婆婆冷著臉說此後我再不能見明郎,我只能回娘家求救,爹爹是老好人,知道我闖了禍,只得老淚縱橫地帶著我到明府陪罪,明家雖不曾因此事休了我,卻是鐵了心不讓我見明郎。爹爹安慰我不用擔心,主張將明郎送到我們原家的寒煙島上,慢慢地散功,可是寒煙島上奇寒無比,二哥心疼我產後身子一直不好,受不得風寒,便為我將明郎誆出寒煙島,讓我和明郎住進了偏僻的西楓苑,說是那裡有治病的溫泉,對我和明郎都好,也能讓我倆早日散了那神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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