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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王上知道,寐兮師從春秋老人,醫術不精,卻懂得施針。」我緩緩起身,手指輕壓他頭顱上的一處穴位,「只要在這裡刺下一枚銀針,便會昏睡一個時辰,做一個香豔綺麗的美夢。」

  「是何美夢?」秦王的臉上漫上驚色。

  」假如寐兮在此處刺下一針,王上便會立即昏睡過去,在夢中與寐兮相會,行周公之禮。」

  「竟有如此詭異之事?」秦王驚異道,不太相信我所說的。

  「在吳國十二年,寐兮每時每刻都藏著銀針,每當吳王與吳文侯企圖淩辱寐兮,寐兮便出其不意地刺入一針,以保清白之身。」我柔聲道,坐下來。

  「當真?」秦王萬分驚異,「一針下去,真會夢見你?」

  「若是不信,王上大可一試。」我淡笑,手指扣上一枚銀針,「王上放心,一針下去,絕不會傷及性命,也不會傷及身子。」

  思慮片刻,秦王道:「好,寡人信你的醫術。」

  眉梢含笑,雙眸如漾,一手撫上他的臉頰,慢慢地靠近他的唇,唇角的笑意愈發媚人。秦王受不住我如此誘惑,眼色一暗,猛地抱住我,欲吻上我的唇。

  就在此刻,我右臂高抬,猛地一刺, 銀針刺入他的頭顱。

  全身一僵,他緩緩閉眼,軟倒在床。

  我扶正他的身子,脫下鞋襪,然後出了寢殿,示意李也過來。

  「王上困乏,在此歇息一個時辰。王上讓你在此恭候,我去看看皓兒。」我溫聲道,以一種柔和的、居高臨下的日光吩咐他,「王上醒來之時,時辰也不早了,你傳令下去,備一些清淡利口的小菜以作王上晚食。」

  「謝夫人提點,王上一醒,小的便差人稟報夫人。」李也笑眯眯道。

  我略一點頭,往殿外走去。皓兒正在庭苑練劍,那劍勢有若高山上的冰雪消融、雪水奔流,那劍光一如寒冬稀薄的陽光照在冰面上、反射出逼人的銀芒。

  我靜靜地站著,唇角嘴著幾不可見的笑。

  一個時辰後,秦王醒來,便會問李也他睡了多久,于此,秦王便會相信我在吳國為他守身如玉十二年。

  果然,當侍從說秦王醒來,我回到寢殿,但見秦王一臉的迷茫困惑與不可思議。

  秦王再問李也是否睡了一個時辰,李也做了肯定的回答,秦王終於相信我的說辭。

  李也與侍從退下,秦王略略皺眉,「寐兮,那個美夢很真實,若非李也說他在這裡恭候一個時辰,寡人怎麼也不信那只是做夢。」

  我莞爾笑道:「寐兮不敢欺瞞王上。」

  這晚,秦王在榮華殿與我們一同用膳,雖然只是尋常的菜式,秦王卻是談笑風生、欣悅開懷。

  翌日,秦王遣儀仗接我與皓兒回日照殿,風光無限。

  第十四章 月落烏啼

  采蘩、采薇、采蘋和采菁四名侍女,不是蒙王后的眼線,就是露初夫人、雲伊夫人的人,絕不能再留在日照殿。我與秦王說這四人笨手笨腳,做事不夠麻利,想再找幾位看得順眼的侍女,秦王自然同意。我遣四人到雜役所當差,再從雜役所中挑了四名侍女到日照殿,分別是姽嫿、桃夭、綠衣與重南。

  這四人樣貌尋常,卻頗為機靈,品性尚可,只是還需時日調教。皓兒需要一位忠誠可靠的貼身侍女,因為我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每日為他沐浴更衣,只能假手他人。這個「他人」,必須知根知底、永遠不會洩露皓兒的秘密。

  數日來一直在物色一個可靠之人,不過也急不得,現下只能自己辛苦一點,並且告誡皓兒務必謹慎行事,沐浴更衣時莫讓他人進來。

  這日,姽嫿說有一位小姐妹想進日照殿伺候,我想著見見也無妨,便讓那人進來。

  姽嫿的小姐妹徐徐走來,身穿粗布衫裙,恭敬垂首,謹慎得異乎尋常。

  「小的拜見夫人。」此人跪地行禮,聲音不似尋常侍女嬌柔,較為明朗,中氣頗足。

  「你叫什麼?」我心中一動,這聲音似在何處聽過。

  「還請夫人賜名。」

  「抬起頭來。

  跪地的女子緩緩抬頭,我心尖一跳—眼前這張臉,分明是舊識。

  清秀的臉龐雜糅著女子的俏麗與男子的清朗,眼眸純淨,唇紅齒白。她直楞楞地望著我,眉梢處似有笑意。

  我回神,揮退殿中所有宮人,行至她面前,「是你!」

  她抿唇微笑,「夫人沒想到我會在秦王宮中吧。

  「為什麼來這裡?」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趙慕派她來的。

  「公子派我來的。」果然如此。

  「監視我?」我想不出還有其他原因。

  「不是,是協助夫人。」千夙坦誠道,對答如流。

  我盯住她,不悅道:「協助我什麼?」

  千夙不懼我面上的冷意,笑意盈盈,「任何事。」

  相處那麼久,我竟然沒瞧出千夙也是女扮男裝,她的喬裝與偽裝可真厲害。

  趙慕知道我回秦,為了掌握我的一舉一動,於是派千夙到秦王宮監視我,以便更清楚地知道我在秦王宮發生了什麼事,是這樣的嗎?

  千夙道:「夫人無需擔心,我不會將夫人的事一五一十地稟報王上。」

  他所說的王上,便是趙慕。公子慕,再不是翩翩公子,而是一國之君。

  猶豫片刻,我問:「他還好嗎?」

  問出口,心口一痛,我才知道,回秦的這段日子裡沒有時常想起趙慕,並非我淡忘了,而是我刻意地不去想他,刻意地將心填充得滿滿的。沒有多餘的空隙留給他。可是。一旦觸及。便是徹骨驚心的痛。

  千夙逡巡著我的面色,道:「王上很好,夫人無需掛懷。」靜了須臾,她又道,「夫人,事已至此,就該往前看,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再也無法回頭了。」

  是啊,多想又有何益?我對無情說過,再也不會將趙慕放在心上,那麼,趙慕的一舉一動,我無需掛懷,也與我無關。

  我一笑,「千夙,我不知你究竟為何混進宮裡,但我信你。我將皓兒交給你,你負責皓兒的飲食起居,但是皓兒的任何事,你千萬不可對外人道。還有,皓兒若發生何事,我唯你是問。」

  千夙道:「謝夫人信任,千夙必定不負夫人所托。」

  尋劍途中,皓兒與千夙相處不錯,由她照料皓兒日常起居,我也就放心了。

  連日來,皓兒都在秦王的奏疏房,學習治國之道、強國之策。然而,如此下去,朝中大臣終究會有微詞。我與秦王道,請公孫玄教導皓兒學業。秦王欣然同意,畢竟他整日忙於國政,哪有過多時間教導皓兒?況且公孫玄學識淵博,見識廣泛,可謂學富五車,由他教導,皓兒必定大有長進。

  不過,皓兒活潑好動,尤喜練劍,公孫玄傳授時,一講就是一個時辰不停歇,皓兒坐不住,便跟我抱怨公孫玄的講解枯燥乏味,太沒勁了。我責駡了皓兒,要他長進一點,也與公孫玄說,傳授學業時可以適當地歇息片刻,或者講得通俗易懂一點,或者還可以採取較為靈活的方式傳授。

  我在山上學醫時,師父抽空教我行軍佈陣、調兵遣將的要略。我閱過竹簡後,便在地上擺陣,與師父兩軍對壘,殊死較量。雖是虛假沙場,卻也得益良多,既簡單明瞭又記憶深刻。

  我將這法子告知公孫玄,他說此種形式應該可行。

  之後,公孫玄每講解半個時辰就停歇片刻,還採取一些變通之法,動靜結合,張弛有度。

  這日早間,我在花苑裡散步,竟與露初夫人狹路相逢。

  她身穿一襲薄絲綠裙,青梅碧的裙裾隨著步子的行進而迤邐如水,飄逸而清涼。

  兩廂照面,我不欲開口,也不想停住腳步。

  錯身而過,她卻折身行來,站在我前面,「妹妹,可以說兩句嗎?」

  我止步,挑眉道:「姐姐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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