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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指尖傳來柔軟的觸感,我猛地縮手,窘迫地別開臉。

  趙慕沉聲低笑,右臂橫來,勾在我的後頸上,將我擁近。唇瓣靠近,我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鼻尖與鼻尖相觸,唇與唇輕點,我閉上眼,他溫柔地吻住我,像是品嘗人世間最珍稀、最醇香的美酒,纏綿得密不透風,沉淪得如癡如醉。

  柔情繾綣,與上次的激狂大大不同。

  然而,他的吻越來越激烈、越來越狂野,好像並不滿足於這種粗淺的愛,他的唇舌滑向我的耳垂、脖子,接著下滑至肩膀,再下滑……

  我氣喘吁吁,猛然睜眼,伸指按住他的唇。

  他從令人迷失的情念裡醒來,迷亂的眸光頓時黑亮起來,笑意裡含著歉意。

  「你重傷未愈,還是多多歇著。」我的聲音啞得厲害。

  「有你在身旁,我會好得很快。」趙慕不放開我的手。

  我該慶倖,他執念多年的伊人便是我;我該開心,世間竟有如此卓越的男子癡情於我。然而,為什麼他不早向我明說,為什麼欺瞞我這麼久?甚至多次對我說他對那伊人的愛與癡,令我誤會,更令我覺得他對我沒有半分情意。

  我將心中的疑團和盤托出,他得意地笑,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他麾下的密探查知趙顯的侯府來了一女子和一小孩,並且說很有可能是寐姬與嬴皓,他便決定夜探侯府。一探之下才知,果真是他癡等十二載的寐兮。

  他知道趙顯定不會放過我,因此決定不惜任何代價地保護我,讓我不受任何傷害。

  要徹底地救出我,趙顯就必須死。於是,他略施小計便讓趙顯命喪黃泉。

  之後,我告辭回秦,他不想眼睜睜地看著我再次離他而去,可是又沒有什麼拿得上檯面的挽留藉口,便說要送送我,以此帶出尋劍一事。原本,他也拿不准我對尋劍有無興致,卻沒想到我一聽此事,便提出想要一道尋劍。他偷偷地樂,雖然有點兒迷惑,卻也顧不得那麼多。

  日日相處,心愛的女子就在眼前,卻不能吐露半句相思,他只能默默地關心,默默地在背後癡迷地望著,此等心情,多麼煎熬,多麼折磨。

  那次,夜幕下的河畔,他假借「幫他解相思之苦」之名,強行吻我,一來是再也經受不住煎熬,二來則是借此機會試探一下我對他的感覺。

  他看不出我對他有意,卻也發現我並不討厭他。

  之後,他忽而故作風流的登徒子調戲我,忽而恢復本性一本正經地與我相處,忽而溫柔地照顧我,與我相處甚歡,只因他想以此試探我究竟喜歡何種男子。試探的結果便是:無論他以何種面目、何種態度對待我,我都已漸漸地喜歡上他了。

  這個發現,讓他欣喜若狂。只是,無情時不時地出現,讓他甚為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他不想耍陰謀詭計贏得我的芳心,因此,他決定不阻止無情。

  他不知道,無情將我從公子翼手裡救出之後,我們單獨相處的一日兩夜,究竟發生過什麼。

  他看見,雷電交加的風雨中,無情緊緊地擁著我,他的心很痛。

  他看見,我為無情包紮,卻在巧合中發生了那雙唇相觸的一幕,他的心酸溜溜的。

  他不知道我對無情有著什麼樣的感覺,是朋友之情、之義,還是男女之情暗生?

  他痛苦、焦灼,再也無法忍受我的自我隱藏與模棱兩可,決定以苦肉計試探我的真心、真情。於是,他將三枚玉璧交給十八黑甲精騎保護,準備了三枚假的玉璧引敵人現身,公子嬴蛟就這樣上鉤了。

  雖然身受重傷,但是他終於知道了我深藏的情意。這一招苦肉計,很值得。

  最後,他道:「我不敢對你吐露真情,是因為我擔心十二年來自己只是自作多情。時隔十二年,你我再次重逢,之前既已錯過一次,我便不允許自己再錯過一次,必須謹慎、再謹慎。因此我要在你喜歡上我之後,才向你吐露所有。」

  卻沒想到,他的隱瞞讓我誤會這麼深。

  我瞭解了,他對我的情、對我的愛,何其廣袤!何其深沉!

  我瞭解了,原來,他逼無情離開公子府,是因為他擔心無情會妨礙他的謀劃。

  我瞭解了,他多次說起伊人、說出那些刻骨銘心的話語,是要告訴我,他對我的愛有多麼深。

  雖然他刻意隱瞞我,耍了一些手段,可是那又如何?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愛我。

  這種偏執的愛,便是執念。

  我也愛他,因此我輕易地原諒了他,那些隱瞞,那些手段,根本就微不足道。

  「寐兮,我……值得你愛嗎?」趙慕執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問。

  「我只是愛你,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我彎眉淺笑。

  在驛站療傷數日,趙慕的傷好了一半。

  這日午後,秋光燦燦,暖暖的日光在庭院裡灑下一地斑駁的光影,照在趙慕的身上,白袍的邊緣浮出一圈淡淡的光暈。

  整個驛站寂靜如夜,只有我陪著他,其他人都識趣地隱身了。

  趙慕閉眼養神,眉宇平靜,卻握著我的手,不鬆開。

  「寐兮。」他突然低聲喚我,「我時常產生一種錯覺,覺得你會再次離開我。」

  「不要胡思亂想。」我柔聲撫慰,「若非你不要我,我絕不會離開你。」

  他的錯覺並非無稽,畢竟我是秦王的寐姬,皓兒是秦國王子,而他是大有可能繼承趙國王位的天下第一公子。假如我和皓兒的身份隱藏一世,那麼一切都好辦多了。可是,世事無常,未來的變數誰也無法猜測,誰也無法信誓旦旦地保證秘密永遠不會被揭露。我和皓兒的身份一旦大白於天下,我與他就再無可能,因為,那時我必須回秦,而他也必須顧慮秦趙兩國的友邦關係,顧慮趙國的社稷與百姓福祉。

  國仇,家恨,情愛,我選擇了情愛。

  我不知道這樣的選擇究竟對不對,但我只忠實於自己的內心。

  在吳為質十二年,漫長的煎熬與長年的屈辱逼得我只能向上蒼低頭,也令我愈加清醒——衛國國弱,亡國是遲早的事,不是趙國來滅,就是秦國。

  趙國滅衛,趙慕是趙國公子,我應該恨他,將他視為仇敵,可是,從一開始,我對他便沒有多少恨,我恨的是趙顯與趙王。

  天下大勢分分合合,從天朝覆滅之後群雄並起的十余個諸侯國,到如今只剩下秦趙楚三大強國,天下再次統一乃必然也,只是誰也無法預測,三強中的哪一強會吞併其他兩國。

  十二年來,家國仇恨已經大為減弱。

  無論往後會怎樣,我只能過一日算一日,不去想未來,不去想以後會不會分離,「什麼都不要去想,慕,我只要你好好地愛我,以補償十二年的缺失。」

  趙慕的笑意在秋光的沐浴下一如神玉般粲然,「好,什麼都不想,只想我們神仙般的逍遙日子。」

  我清淺一笑。

  他望著我,好似永遠也看不夠,深邃的眸子慢慢變得炙熱。

  「那三枚玉璧蘊藏的秘密,你想過嗎?」

  「想過,可是我猜不透。」我歎了一聲。

  「你我一起參詳參詳。」他笑道。

  「好呀。」

  我進屋取出三枚玉璧,然後與他一道研究。

  趙慕拿著紫玉璧,凝眉沉思,瀲灩的金色流光在他的眉宇間轉動,劍眉飛拔入鬢,眼眸深湛若泓,嘴唇輕輕抿著……這張俊臉,英俊帥氣,我永遠也看不夠,三生三世也嫌短。

  他似乎感覺到我正癡癡地望著他,倏地側眸,戲謔道:「好像有人不太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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